封胥回来又是一身的血迹,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常服,外面披上了那件鸦青色的大氅,没有束发,发丝随意绞干后,散在了脑后,严冬的天气越来越寒凉,水珠很快结冰,他盘腿坐在蒲团上,身后侍卫拿着裹着碳火的暖炉,替他烘着头发。
郑彪第一个到,抬起头,咋一眼还以为是哪位美人儿。
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位‘美人儿’不好惹,手段毒辣,凶残至极。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美是美,却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郑彪被他盯着一阵瞅,勾唇还勾着笑,心里直发毛,“将军,属下脸上有东西?”
“本将观你有将军相。”封胥起身,“你过来坐。”
郑彪脸色一变,“将军是要打算与胡人同归于尽?属下认为不妥,以胡军对您的痛恨,绝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活捉的赏金是五千两,死了的才两千两,他们只会侮辱你,玩够了,才会将你的人头挂”
“挂什么?”另一名副将王冲也掀帘走了进来,“城门上的南瓜,都成串了,还不够多?胡贼哪回不是喊着要咱们将军的人头,结果自己先上去的”
身后陆续有人哈着白气进来,都洗干净了,做好了大吃大喝的准备。
副将,近侍,参军,算上陆百户,正好十人。
封胥见郑彪不上当,只能坐回主位,招呼旁边的侍卫,“上菜。”
那侍卫出去后,足足等了半刻才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火房的小厮,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弓腰驼背,一颗头都快埋到胸口了。
众人都在等着二少夫人的饭菜,目光齐齐扫去,心头好奇,少夫人到底给他们将军备上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最好却只看到了托盘里的十只碗。
先上的应该是饭。
众人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小厮先走到了主位,将托盘内最中间那一碗放在了他面前,再一一往下发,十碗发完了,趁着众人沉默的功夫,赶紧转身走人。
到了门口,封胥出声道:“回来。”
那小厮心头一凉,自知还是逃不过,慢慢地转过身。
封胥拧眉看着跟前碗里粥不像粥,干饭不像干饭,还掺杂着黑点的一坨坨东西,实在不明白,问道:“这是什么?”
小厮埋头答道:“饭。”
这东西哪里像饭了,沉默了一阵,又听封胥问道:“菜呢。”
“少夫人说,怕将军饿了,让小的先把饭,饭送过来,菜她还在煮”
小厮越说越小声。
封胥:“什么时候好?”
小厮不知道,出来的时候他才见到少夫人把一堆的菜叶子倒进了锅里,“应,应该快了。”
封胥五指轻轻地敲着几面,盯着跟前的那碗饭半晌,面色平静,端起碗,拿起了桌上的竹筷,淡然地宣布:“吃饭。”
饭入口不对,不能称之为饭,不知道是什么鬼玩意儿,味道难以形容,夹生不说,还有一股浓浓的柴烟味儿,且还掺杂着不明之物。
“咯嘣——”封胥不再动了,眉心跳了又跳。
一屋子人慢慢地嚼着,神色各异,都保持着沉默,唯有郑彪皱眉道:“将军,这饭磕牙!”
对面王冲瞪他一眼,“吃不死人,就闭嘴。”
话音一落,众人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咯嘣”声,郑彪埋头从嘴里掏出了半颗牙,往桌上一放,“人是死不了,牙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