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桢无语:“你的婚事都还没着落,你觉得阿父会越过你直接给我安排?”刘楠娶不成宋家女,又长年待在军中,与宋家的关系早不如先前那般亲近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先将功业立下再说!”刘楠对此不以为意,显然一点都不着急。看到他这副样子,刘桢就知道兄长看上去沉稳了,但内里那种豪爽的性子还是没变,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正是如此。——————先前刘远还没到咸阳,张氏又未得册封,虽然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暂代宫务,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好贸然指使刘远的姬妾子女,刘桢也忙于琐务,没空认识那些在这三年中被刘远新纳的姬妾和所生的子女们,直到刘远归来几日,宫中举行了家宴,所有人齐聚于步寿官,刘桢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多出了三名弟妹来,更不必提那些风情各异的姬妾们了。刚满周岁的是皇子刘榆,稍微大一点的则是刘妘和刘婧,她们已经两岁了,能够跟着大人喊话。不过刘桢发现,在场除了她自己之外,刘远最喜欢的,却是刘桐。☆、刘桢对刘桐了解不多,当年她留在咸阳时,刘桐才刚出生没多久,现在已经三岁多了,出落得聪明伶俐不止,行礼说话也已经像模像样了,据说记性还很好,许多书看过几遍就能记住,简直是缩小版的宋弘。刘桢自忖若不是多了一个还算成熟的灵魂,她三岁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刘桐这份早慧。最重要的是刘桐长得挺招人喜欢的,虎头虎脑,搭配上一本正经的表情,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可爱极了。刘远从宴会开始就把这个儿子招到身边抱着不放,还笑着对刘桢道:“阿桢,你瞧阿桐像不像小时候的你?”刘桢:“???”刘远见她一脸茫然,就笑道:“你小时候就像阿桐一样,小小年纪,绷着张脸,让人见了就想发笑呢!”刘桢一头黑线:“……”时隔多年,听老爹用这种调侃的语气说起,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刘桢觉得让老爹继续说下去,说不定连自己襁褓时在他身上撒尿的糗事也要说出来了,连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阿桐可有字了?”她的话提醒了刘远,“一直没来得及给他取字,依你看取什么字好?”刘桢笑道:“让我这个当阿姊的为阿弟取字不合规矩罢?”刘远故作不悦:“你也是长姊,怎么不合适了?”刘桢只好绞尽脑汁开始想:“子荣如何?”刘远想了想,摇头:“好像寻常了些。”刘桢:“始华?叔华?”刘远:“不好,不好。”刘桢摊手:“……我想不出来了。”偌大宫室,姬妾们身份不够,只知唯唯,其他人如张氏或刘楠等人,即使身份足够,对上现在的刘远,难免带上几分拘谨,唯有刘桢谈笑自若,不受影响。而刘远恰恰就喜欢她这份自在。见女儿不肯再出主意,刘远沉吟片刻:“凤栖如何?”不单是刘桢,在场不少人皆露出意外的神色。凤栖梧桐的传说自古有之,民间不乏此类歌谣,然而凤凰象征意义不凡,尤其从一个皇帝口中道出,更显特殊。这其中的寓意,直白得连张氏都能听懂。刘桢道:“阿父觉得好,自然就好了。”刘远闻言很高兴:“那就叫凤栖罢!”张氏没说什么,其他人更不会出言扫兴。反观刘桐生母,陶氏一直表现得非常低调,坐在众姬妾之中,也不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只是默默低头,正襟危坐,仿佛也没有听到刘远亲自为刘桐起字的事情,存在感低得堪比小透明。刘远为刘桐取完字,志得意满之余又多喝了几杯酒,就问张氏:“宫中可有乐府歌伎作兴?”张氏:“宛县的歌姬未有一并带来,所以尚未调教好。”刘远喔了一声,朝着姬妾当中喊话:“邓氏与虞氏,听闻你等二人皆善歌舞,不如一人歌一人舞,以助酒兴!”随着他的话,从众美人里走出两人,刘桢凝目望去,只觉得此二人之绝色前所未见,容色殊丽,令人一见难忘。宫婢奉上乐器,二人便一人鼓瑟唱歌,一人起舞。起舞的美人生得娇媚,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她身形轻盈,跳起舞来也十分优美欢快,很能吸引观者的目光。唱歌的美人却面带淡淡愁容,仿佛心中别有伤怀,本该是欢乐的曲调也被她唱出几分愁苦。刘桢见状,又想起她的姓氏,心中不免一动,就小声问隔壁桌的刘楠:“阿兄,这位虞美人,可曾是西楚霸王身边的爱姬?”刘楠正被精彩的歌舞吸引住了全副心神,不单是他,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如此,闻言略带惊异:“你怎知道?”刘桢轻轻叹道:“想必也只有虞美人才会有如此倾城之色!”刘楠道:“我随同阿父入彭城时,并未遇到抵抗,当时项伯已经率项氏族人一并投降了,还有西楚霸王的许多姬妾。那些人中,阿父就独独看中了这两个,其余的都分赐诸将了。”刘桢对虞氏竟然没有跟随项羽上战场表示意外,但是既然项羽是与刘远决战,地点也是定陶而非垓下,历史出现偏差,虞氏没能得以跟在项羽身边,也就未能成全霸王别姬的故事了。这两个美人中,满面哀愁的虞氏显然不如邓氏那般讨刘远的喜欢,歌舞一毕,邓氏便如乳燕投林一般奔至刘远身边,温柔小意,奉酒分食,伺候得刘远十分开怀。反观虞氏就拘谨多了,她没有像邓氏那样趋前奉承刘远,刘远也绝不会吃饱没事干地反而对她起了什么征服的兴趣,对如今的刘远来说,天下要什么美人没有,虞氏也许很漂亮,但绝对不是非她不可。今日的宴会只是小小家宴,大家吃喝完毕,宴会也就结束了,众人向刘远告退,然后各自离去,刘远则先到张氏那里稍息。张氏亲手侍奉刘远洗漱,一面笑问:“陛下今日要到哪个美人那里安歇?我可先派人去准备。”刘远想了想:“就陶氏罢。”张氏笑道:“方才邓氏与虞氏歌舞出色,陛下不到她们那里吗?依我看,无论是邓氏还是虞氏,容色都比陶氏要胜出百倍呢!”刘远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阿云,我知你贤惠,不过日后你当了皇后,若连这些小事也要过问,恐怕就忙不过来了!”张氏当下就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回听到刘远明确说出要立她为后的话来。片刻之后,她终于从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陛下,我……我……”明明有一肚子歌功颂德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系数化作眼泪涌出来。她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好了好了!”刘远将她扶起来,温言笑道:“你我夫妻数十载,同甘共苦,方有今日,你是我的正室,阿婉阿槿他们的生母,又曾抚育阿楠与阿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也是你应得的。”张氏低声抽泣,止不住眼泪一串串往下掉,也不知道是为刘远的话而动容,还是为自己战战兢兢走到今日终于苦尽甘来而感怀。再次回到咸阳之后,她也曾设想过刘远不会立她为后的状况,这种设想令她心中惶恐,有时候甚至连续好几夜没能睡着,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她还曾几乎按捺不住,想主动询问刘远,但是幸而韩氏制止了她。直到今天。刘远:“后为帝妻,共掌天下,望你仁厚温良,为天下表率。”张氏伏首叩头:“妾当不负陛下所望!”这次刘远没有阻止了,而是任由她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将她扶起来。“好了,不要再哭了,让人上些柘浆罢,我也有些渴了。”“谨诺。”张氏擦干眼泪,匆忙擦了把脸,又让人端来冰镇的甘蔗汁。夫妻二人闲坐对饮,刘远便将最后拟定的几位公主的封地说了一下,张氏以后就是皇后了,这些事情虽然自然有人来向她禀报,但作为丈夫,刘远也得知会她一声。张氏已经听说了臣子们反对刘桢得封长安的事情,闻言笑道:“陛下如此喜爱阿桢,正该将她放在身边才好,以后阿桢离得近,也好时时入宫探望陛下与我。”刘远仿佛知道她所想,就道:“你也不必担心阿婉和阿妆她们,等她们成年了,若是不想前往封地,也可长留咸阳,到时候只需要建个公主府给她们便是。”刘桢也就罢了,像刘婉和刘妆,刘远怎么可能真的指望她们像地方官那样去管理封地,到时候至多也只是挂个名头罢了。张氏大喜过望:“那我代阿婉与阿妆就多谢陛下了!”刘远笑道:“有何可谢,难不成只有你心疼女儿,我便不心疼她们不成?”张氏嗔道:“我自然明白陛下的拳拳爱女之心!”二人说笑几句,刘远沉吟道:“等登基之后,诸事抵定,文武百官各得其所,我想让阿桢也入朝听政,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