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生心里好笑，也懒得点破。那头英国公夫人已经听见了顾画生方才念的签文，点头笑道：&ldo;果然是好签。&rdo;没问顾香生求的是什么。程翡和程瑛抽中的都是中平，说不上好，也不会太差。程翡的是：闻是说非风过耳，好衣好禄自当中；君莫记取他年事，汝意还与我意同。程瑛的则是：门庭日庆喜非常，积善于门大吉昌；婚姻田蚕诸事遂，病逢妙药得安康。程瑛的好懂些，程翡却有些玄乎，郑氏带着程翡去找专门解签的僧人细问，焦太夫人她们也不好再听下去，便带着人各自告辞。人越上了年纪，有时候反而越像小孩儿那样斤斤计较，焦太夫人在顾香生的签文上扳回一成，心情好像也好了许多，回去的路上还问她：&ldo;你方才求的是什么？&rdo;顾香生：&ldo;孙女只是随便求了一下，问问前事罢了。&rdo;焦太夫人郑重嘱咐：&ldo;女儿家的前事便是姻缘了，下午咱们离开之前，你再去拜一拜，不可说随便求一下了，心诚则灵。&rdo;顾香生有些好笑，但想想自己无端端来到这个时代，一出生便带着记忆，倒也的确玄乎，便答应下来。吃过寺里的素斋，知客僧带着众人来到禅院厢房。焦太夫人一看只有三间，不由皱眉：&ldo;小师傅，往年我们来了，都是每人一间的，怎么今日只有三间？&rdo;知客僧道：&ldo;阿弥陀佛，老夫人见谅则个，今年的香客多，不得已只能如此分配，像您方才遇见的程家女客，可也只有三间厢房的。&rdo;焦太夫人心想这能一样吗，他们程家女眷只有三个，三间正好一人一间，我们这边有七个人呢，还不算那些婢仆。但她纵是不悦，也没法说什么，别人三间，他们也三间，的确挺公平的。许氏终于机灵了一回，见状便对焦太夫人道：&ldo;阿家，您自然要独自一间，我与李氏一间，余下一间，让她们几姐妹挤挤就是了，反正也就歇一两个时辰，下午咱们就回去了。&rdo;焦太夫人点头：&ldo;也罢，就这样罢。&rdo;外头日光不算猛烈，顾香生她们这样的年纪还没养成午后一定要睡觉的规律，这佛寺的厢房，要陈设没陈设，连仅有的几本书都是佛经，实在无趣之极，四人闲着无聊，顾画生就提议道：&ldo;我们来玩花神签罢！&rdo;顾乐生问：&ldo;花神签是什么？&rdo;顾眉生笑道：&ldo;这个我听过，是京城新近兴起的玩法，拜花神，然后各求一签，就跟方才在殿中求签一样，签文都是诗句，算是玩个乐子。&rdo;顾画生：&ldo;也不算乐子，求签之前也要正正经经拜过的，心诚则灵，反正我求过的都很灵。&rdo;顾眉生：&ldo;可我们这里没有签文啊，上哪儿找那么多诗句？&rdo;顾画生得意：&ldo;早料到这里会无聊，我让婢女带了签文对应的诗册了，再让人去前殿借个签筒不就行了！&rdo;反正没有事做，顾眉生两姐妹听着也有些意动，顾画生就让婢女去借签筒，又邀请顾香生：&ldo;四娘也一道来玩罢，人多热闹些，我再让人去喊程翡她们！&rdo;顾香生：&ldo;我还是闭目养神罢，就不参加了。&rdo;顾画生不乐意了：&ldo;你这人怎的这么无趣，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就当陪我们玩玩怎么了？&rdo;顾眉生也劝：&ldo;是啊四娘，反正就是个乐子，等太夫人她们起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rdo;顾二不必理会，顾三的面子不好不给，顾香生只得答应了。签筒很快就借来了，程翡那边却回了信，说她们已经歇下了，就先不过来了。顾画生也不以为意，正好房间里栽了一盆君子兰，她就拉着其它姐妹在那盆君子兰面前跪下，说了一通&ldo;黄天在上，花神为证，信女求签&rdo;之类的话，顾香生看着实在滑稽，很想笑，又忍住了。她们煞有介事地拜完，然后拿出签筒开始逐个摇签。&ldo;四娘，你求到了什么？&rdo;顾画生探头过来看。顾香生对这种游戏本就不大感冒，闻言便将签文顺势递过去，又看着顾画生自以为隐蔽地将自己的签与她的签调换，也不点破。婢女在旁边帮忙翻查诗册，脆声道：&ldo;二娘是第一百八十八签，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rdo;众人面面相觑，饶是不通诗文的人，也能听出这诗风格悲怆旷远，并不是开怀吉利的。顾画生的脸色一下子青了，她忙道：&ldo;方才我拿错了四娘的，这是她的，五十六才是我的，你查五十六看看！&rdo;&ldo;……&rdo;顾香生抽了抽嘴角，真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位二姐。婢女将诗册翻到五十六那一签，又念道：&ldo;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rdo;顾画生眼睛一亮：&ldo;对对对，这才是我的！&rdo;顾香生懒懒提醒她：&ldo;既然阴差阳错换了签，那就是天意如此，姐姐说了不算，得老天爷说了才算。&rdo;顾眉生笑着打圆场：&ldo;好啦，这也就是玩个乐子，根本当不得真的，别为了这个置气！&rdo;顾乐生年纪还小，却很有几分兴趣，跑去将婢女手中的诗册拿过来自己翻阅着看，一边看还一边念出声，抑扬顿挫，念了两首之后意犹未尽：&ldo;二姐姐，你这诗册的诗可真全，碰巧这里没什么书看呢，借我看看罢，回去再还你罢！&rdo;顾画生没好气：&ldo;拿去罢拿去吧！&rdo;顾乐生闻言，开开心心地跑一边翻起诗册了，顾眉生是个好静的，自个儿坐上一下午也不觉得闷，坐在一边看着妹妹也觉得满足。顾画生消停了一会儿，忽然对顾香生道：&ldo;四娘，能否借一步说话？&rdo;顾香生：&ldo;二姐姐有话不妨在这里说。&rdo;顾画生气道：&ldo;我是真有事！&rdo;顾香生：&ldo;这里都是姐妹，没什么不能说的罢？&rdo;碰巧外头送了四碗药茶过来，说是寺庙里专门熬了一大锅，给各位贵人解渴的。顾眉生瞧见她们两人的动静，笑道：&ldo;这药茶一端进来，我就觉得有些热了，我与五娘出去外头喝。&rdo;&ldo;诶，我在这里看诗册好好的呢……&rdo;话未说完，顾乐生就被姐姐拉出去了。顾画生深吸了口气，对顾香生道：&ldo;先前阿婆和大姐姐都训过我了，说我不该总和你过不去，只是你也知道，我这人总管不住自己嘴巴，所以还请你不要和我计较，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两姐妹！&rdo;顾香生挑眉，扭头看了看外面，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顾画生竟然会开口道歉？&ldo;喂，你总该回我一句话罢！&rdo;等了半天见她没有回应，顾画生忍不住道。顾香生哦了一声，点点头：&ldo;我听见了。&rdo;顾画生气闷：&ldo;那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rdo;顾香生好整以暇：&ldo;可我不知道二姐姐是真心说这番话，还是被阿婆和大姐姐强迫着说的呀，而且你方才还换我的签呢，这会儿又道歉了，我实在不敢轻易相信啊！&rdo;&ldo;方才不是与你闹着玩呢吗！&rdo;顾画生郁闷道：&ldo;自然是真心的，不妨告诉你罢，那天品香会上，是同安公主让我喊起来的，好给你个难堪，我本来也是不愿意的，可她送了一方上好的香牌给我，你也知道，拿人手短，咳，总而言之，往后我不会那样做了！&rdo;顾香生：&ldo;这么说，那天我瓶子里的香露，果真是被同安调换的？&rdo;顾画生点点头：&ldo;她和我说你喜欢徐澈是自不量力，想要让你知难而退，若你当众出丑，徐澈自然也不会再看上你。&rdo;见对方没有说话，她又道：&ldo;你看，我现在全都告诉你了，你总该原谅我了罢？&rdo;顾画生端起身前的药茶：&ldo;要不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当是给你赔礼了！&rdo;顾香生道：&ldo;二姐姐不必如此。&rdo;顾画生喜上颜色：&ldo;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rdo;顾香生也端起茶碗：&ldo;姐妹俩哪里有隔夜仇，二姐姐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不要再与我过不去就好。&rdo;顾画生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ldo;当然不会了。&rdo;这时外头又来了个小沙弥，说是来找顾香生的。小沙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手里揣着封信，说是受人之托交给顾香生的。碧霄见顾香生接过信拆开来看，忍不住问：&ldo;四娘，这寺庙里谁会托人送信给您？&rdo;顾香生看完信：&ldo;是徐澈。&rdo;&ldo;徐郎君？&rdo;碧霄睁大眼睛，旋即又释然了。身为顾香生的贴身婢女，她不可能不知道徐澈与顾香生之间的事情，虽然顾香生还没有承认，但碧霄心里也觉得徐澈脾性好，文采斐然，与顾香生十分登对。若是两人能在一起，碧霄也会为他们高兴。但凡少年男女，情到浓时总喜欢避开所有人，单独到一处地方去幽会，碧霄年纪相仿，自然心领神会，压低了声音：&ldo;那您要过去？&rdo;顾香生想了想：&ldo;等一会儿。&rdo;她将信揣回怀里，转身入内。顾画生见她回来，忍不住埋怨：&ldo;到底是谁找你，药茶都凉了！&rdo;&ldo;好像是找错人了，我顺便在外头和碧霄说了会话。&rdo;顾香生道，顺手拿起茶碗，用嘴唇碰了碰。&ldo;现在刚好，也不算太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