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出自己的疑惑,揉按着眉间,那种晕眩不停地在脑海中盘桓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等人。”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他静静地望着我,深邃的眸子仿佛蕴藏了什么,让人看不出清浅。我没有多想,轻轻颔首,顺手将披风递了出去。“谢谢你的袍子。”他没有接过,以封教主的脾性确实也不会再要一件被人用过的衣服,我举得手酸,也就不再坚持地搁在一旁。“你不意外见到我。”冷冷淡淡的声音,“也不该如此平静。”“我是很讶异会在这里见到你。”只是头痛得无暇反应。“至于平静,封教主认为我该有什么反应?”我是个人,自然少不了七情六欲,只是天生性子淡了些,心中也不是没有过仇恨和怨怼,然而再见面时,那份曾经有种被背叛般的心痛感已渐渐消失,或许没有消失,只是沉淀而已,岁月和阅历果然可以让人看透很多事情,当初镜湖上的惊鸿一瞥,从此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却从没有细想过,事实上的封雪淮,与自己所一厢情愿去认知的封雪淮,其实是有很大差距的。待到现在,事过境迁,斯人已逝,再来报仇雪恨,除了徒增痛苦,又有什么意义?他的眼底莫名掠过一丝恼怒,却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冷冷撇过头,不再看我。“你怎么会在这?”一出口,是与我方才一模一样的疑问,我也答得飞快。“等人。”话音方落,觉得有些不对,又追问了一句。“你要等的人,是不是一名女子?”料想他多半不会回答自己了。封雪淮这才看了我一眼,却出乎意料地点点头,见我正苦思冥想着那女子身上有什么特征可以用来向他形容的时候,又听他接了一句。“她身上被下了朝天香的禁制,你应该看得出来。”“不错,她身上除了很重的内伤之外,确实被下了一道禁制。”我回想着道。“她在哪?”“她已经死了。”这章又拖了一下,因为与小封见面的情景有些难写,惊鸿不是那种会大喊大叫嚷着要报仇满腔悲愤泪水横流的人,小封也不会冷笑着把剑架在人家脖子上,所以如何营造那种气氛很是费了半天心思,最后还是选择了这种比较平静的见面方式(众:扔鸡蛋~是平静到没有激情吧!)咳,我觉得激烈的不在表面,而是两人的内心,因为惊鸿外梢热而内冷,小封则外冷内也冷,笑~所以下次准备写一个外章,是专门写小封的,顺便送给所有那么喜欢小封的亲,不要说我厚此薄彼了(毕竟最初设想的小攻是他)至于惊鸿的心思,以后会有加强的说明。☆、特别篇他的师傅,也就是冥月教的前任教主说,自己是被弃于路边的婴儿,是师傅把自己拣回来的。所以,他身世不明,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连封雪淮三个字,也是师傅赐予的。师傅的名字叫封停云,江湖闻名的翩翩公子,也是无人敢掠其锋芒的冥月教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无多大的反应,甚至心中连一丝波动起伏都没有。父母又如何,既然他们已经将自己遗弃,就不必花功夫再去劳神苦思,更不会去做那万里寻亲的蠢事。所以他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那年,师傅告诉他这些事的时候,他七岁。你这样的性子啊,从小就不哭不闹,师傅看着自己笑道,这样的性子,本该是很适合继承我的衣钵,冥月教,必定会在你手上更上一层楼的。既然如此,他不明白师傅的脸上为何还带了一丝喟叹和苦涩,视线从他身上落向远方不知名的某一点。只是你的人生,难免会有一丝遗憾,师傅缓缓说道,见他漠然的神情浮现一抹困惑,又笑了。相思之苦,相思之甜啊……话说了一半,便消失在叹息之中,他却骤然明白了师傅所言。常见师傅独自一人在病发时遥望神伤,也曾对自己说过他终其一生都忘不了一个人,那想必就是师傅所说的相思吧。不过他没有兴趣尝试。居高临下才是自己的位置,高处不胜寒只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的,他却享受着寂寞的感觉。正如父母和亲人,他从来不会花费心思去追求一件虚无飘渺的东西。初春方到,雪还未融。他莫名心情大好地来到镜湖泛舟。舫上拨着琵琶的红衣女子与常人无异,却常有人一掷千金只为了博她一笑,在自己看来是十分无聊的。女子固然绝色,却还要倚门卖笑,买笑的商人丑陋无比,却往往能决定这女子的命运,世间的事情,有时就是如此的讽刺。几个冥月教的对头冷不防前来偷袭,却丝毫没坏了他的兴致,轻松地解决了他们,船也有些破损,索性就着月色用上轻功回到岸上。清冷的月色下,一叶小舟飘荡在离岸不远的湖面,仿佛还卧着一个人。他正好抬起头望向自己,瞬间凝住的眼神闪过一抹惊艳,看着自己即将要落到他的船上,却没有丝毫惊慌,仿佛已被摄走了魂魄般地盯着自己。真是有趣。他冷冷地勾起唇角,又是一个被表相迷惑的庸人。轻轻一挥袖,看着他昏迷过去,便走了。那一夜,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什么印象。那个无辜的旁观者,自己难得慈悲没有下杀手的人,就这样被轻易地抛诸脑后。后来才知道,他有一个与他外貌毫不相符的名字,惊鸿。为什么要灭了秦家?其实秦家与冥月教的利益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势力扩张也不急于一时,自己之所以答应擎天门的要求,只不过是为了看一看,在那张淡然无争的表情下,是否还隐藏着什么自己不为所知的东西。当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在一夕之间崩溃时,他是否还会笑得那样淡然,淡然得,仿佛是水墨画中的一抹天青,随水而逝。事情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曾几何时,那张脸的一颦一笑,足以牵动他二十几年冰冷的知觉。他望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不该相信自己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从心底硬生生地裂了开来。那人为了傅离珑的死而大动肝火的时候,再次见到他而眼底闪过一抹迷离的时候,听到有茶可喝有酒可饮而双眸发亮的时候。待听到那人失足落江,生死未明的时候,他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早已把记忆中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而那时,已太晚。幽阶一夜苔生。遭了暗算,那人本以为废了他的武功,加以毒药毒酒,便可令他无计可施,却未料到自己早有防备,不说出来只不过为了不想打草惊蛇,如今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他也走得神鬼不知,可以一网打尽。惟一的变数是那个婢女。本想杀了她以绝后患,她却一无所惧,反而神色自如地与自己周旋,那一瞬间仿佛与记忆中某张容颜重叠,让他莫名一动,没有下手。只下了禁制要她到迟箫亭等自己。一霎晴风回芳草,荣光浮动,卷皱银塘水。身体还是无法避免地受了些内伤,武功也大打折扣,一路上走得愈发有些慢,简直不像自己的作风了。天依旧明亮着,却稀稀落落地下起雨来,终于来到了炽木。而迟箫亭在城郊。撑着伞到那里的时候,已近黄昏。那人斜斜倚在阑柱上沉沉睡着,外面的雨还未停,连带他的衣裳似乎也沾了些湿,水气顺着散落到额前的发缓缓滑下,滴进那前襟掩不尽的锁骨处,看得他一时微征。半晌走近,带着些自己也不甚明白的波动将披风盖在他身上,又盯着他看了许久。那人丝毫未觉,依旧睡得香甜,眉间舒畅不见怨怼仇恨,仿佛还是从前云淡风清的他。刹那间,他明白了一件事。往事,并没有在那人的心里留下多少阴影。纵然走过多少风雨,他依然是他,名不相符却独独能吸引别人视线的秦惊鸿。心底不自觉吁了一口气,也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轻松与释然。他没有事,也没有变。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的睡颜,心情宁和。☆、听到那女子死了的消息,封雪淮依旧淡漠无波,若不是眉梢微微挑了一下,我会以为他根本没听到我的话,思及当日傅离珑死时他的态度,不由暗叹,心知无关紧要之人从来不会让他留下什么印象,身为他师妹的傅离珑尚且被如此漠视,那女子更不必谈,纵然我并不知道她与封雪淮是什么关系。一五一十将客栈之事陈述了一遍,他并没有说话,半晌忽而微微侧首,勾唇冷然一笑,左袖轻扬,仿佛击中了什么东西的声音,来不及看清,便已见两名带着罗刹面具的男子立于两人面前,朝封雪淮抱拳为礼。“封教主,好久不见,见君别来无恙,主上无限欣慰。”那人操着微微生硬的中原口音,正是前夜在客栈中遇到的蒙面人。我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心中气短,只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