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的思绪在脑中飞转,却突然被他的话截得断了一断,直觉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关键。“你刚刚说什么?”饶是冷静如严沧意也不由被我问得怔了一怔。“拖延些日子?”摇头摇头。“前一句。”“中毒?”“没错!”我大叫起来,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吐吐舌头,依然不掩兴奋。“我怎么会没想到呢,谢谢你,谢谢你!”若不是顾忌着旁边还有一个病人,只怕我真会手舞足蹈起来。“你想到法子了?”冷颜动容。稍稍抚平一下激动,我摇摇头:“虽然还不肯定,但总算是一个突破。我们以前太执着于往病这一方面想了,却没有考虑过它也许真的不是一种病。”严沧意蹙眉。“难道真的会是一种毒?”“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我正了正色,不再卖关子。“你有没有听过蛊?”“蛊?”眉间刻痕更深。“听师伯说过,是流传于南疆山林之间,一种杀人于无形的东西。”“没错,我先前在南疆待过一段时间,对于这种东西有一些了解。”我顿了顿,“之前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其实把这些症状联系起来,就会发现它们很符合被下了蛊时的情状。”修长身躯微微一震,“若真是如此,此事非同小可。”我明白严沧意的震惊从何而来,若只是病,还可以把它看成是洪水的后遗症,如果真是蛊,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人为的。想及此,我亦神色凝重。“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有一个关键我所不能理解的,通常被下蛊的只能有一人,最多也不过几人,何以能够波及数十万百姓?但在目前我们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拖一天,便要死多几十人,尸骨成山,白幡漫天,如何不凄凉?“我马上叫多几个大夫来帮你。”一旦达成共识,没有多余的废话,严沧意立时转身而去。我望向眼前,绵延至身后,四面八方,一片片辗转的呻吟,沉痛地闭了闭眼,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醒了!他醒了!”在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所谓的近乡情怯,是不是,就如同我现在的心情?苦笑着,明明大门就近在咫尺,却迟迟,不敢再踏前一步。离家不过一年,却仿佛,有了一辈子那么长。“不进去么?”醇酒般温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抿紧唇,缓缓地点头,朝着那紧闭的大门,一步一步。秦家一向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森严肃穆,空余寂静。回首,涩然一笑。“你……不要进去好不好?”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想独自去面对,看着他瞬间深沉的眸色,惊觉自己的幼稚。“好。”依然是云淡风清,温柔无比的笑容。只有我,看出那双眸子里的包容和理解。谢谢。自己小心。落叶飘潇,覆了一地的院落,枫红漫天,是说不出的凄美绝伦。景物依旧。大厅,正堂,过道。一如从前。只是,杳无人踪,让人感到不安。而我,正是那个极度不安的人。无意院,无意院……悚然一惊,握手成拳,转身往那个最熟悉的方向而去。小门班驳,已有些颜色脱落了,几枝绿色从墙头探出,幽幽袅袅。愈是平静,便愈是满身满心地颤抖。“轻盈……”一袭湖绿,端坐桌旁,巧笑倩兮,顾盼生花。身前一个瓷坛,微微漾着青梅的暗香。就这样怔怔地站着,浑不觉泪流满面。“傻瓜……”轻叹声从那张檀口逸出,莲足翩然,温暖的手为我拭去泪痕。“回来了,就好。”那模样,仿佛我只是从外面散步回来。一把抓住柔荑,将那个柔软的身子紧紧抱住。“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不是在作梦呵,多么害怕,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害怕,自己已经来迟了。“当然是我。”佳人浅笑,耳边随之溢出明月般的光彩。“来,试试我为你留的青梅酒。”完全忘了反应,任凭她拉着自己,在那张熟悉无比的桌前坐下。你不想问我么,问我去了哪里,问我遇到了什么。望着那张秀美如昔的玉颜,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地接过冰凉的瓷杯。甜甜的,又带着酸涩青梅的气息在喉间流转萦回,继而,齿颊留香。“轻盈……”“好喝么?”温柔地笑问,一如无数次的梦中,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那就好……”她似乎松了口气,还是微笑着,“我还以为,会变味了呢。”“怎么会呢?”我也笑,“酒,是愈久愈醇的。”“愈久愈醇……”如水的眸子迷离起来,像一湖被扰乱了的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