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凡事都要弄个水落石出,袁九拘着那么多怨魂,还有那些鬼众确实让他很介意。撇开青魂姐弟与江凡商量探潭的方略。
江凡也有点见识“那潭主来得好巧,藤妖谋划那树精不是一天两天,他偏生在最后一刻赶到出手?这个地方乌烟瘴气,之所以无人问津,想必不是那藤妖有什么后台,而是那碧水潭主大有来历。”两人所见略同。
那一个水怪,想到原身长成那样,袁九笑盈盈的脸又浮到眼前,江凡晃了晃头,太可怕了。
“难怪人家会找你麻烦。”似乎感应到江凡所想般,江昊撇嘴“你那时被袁九迷得”江昊翻了江凡一眼,就算他不承认,江凡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对待青魂就呵护有加,那袁九虽然是个男的,因为长了张女人脸,江凡就和人家套亲近,不提勾魂术,只这一节就让江昊暗自气闷。
江凡脸上臊红“那个时候我是身不由己。”
不等他再作解释,江昊眯着眼睛向前瞭望了一下,碧水潭近在咫尺“既然来了,你就下去探一探吧!”
“我?”江凡扭过头不可置信的回头看江昊。罢了,江昊刚刚又受过伤的,必是不愿意下的,谁让他是姐夫呢。
江凡怕水,凑着水口左看右看,总觉得会浮出层水草里面露出对铜环大眼,由心底打怵。鼓足勇气,两手扶在岸边,探出大半个身子向水里看。怀着戒备心的四肢着地,头向前倾晃了一晃,潭下显出自己的倒影,波光波光粼粼中挤碎了影子吓得江凡嗖的一下缩回身,再探头看看,水下几尺清可见鱼,再深一些虽然看不大清,却显然是没有什么浮游的庞然大物。
江凡趴在大石上如此观望,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江昊几乎以为他要跪在那里化成望夫石。自后方打量过去,江凡的腰身细瘦,肩部平直,小衣襟短打扮勾勒出来的身形更显出份伶俐来。那裤子包裹着的屁股显得越发浑圆,让人生出要踹上一脚的冲动。
江昊微微张嘴,喉间略有干渴“你行呀?”
“行。当然行。”江凡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其实强自镇定,站起来跳了跳,双手握拳给自己加力。拆开裤角卷起在小腿处结扎,褪了鞋子脱掉小褂,用发带将头发缠得紧了又紧,活动活动身躯后,实在是无事可做没有理由再拖,便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脚在水里趟去。
“江凡,”
“嗯?”
“你若是碰见袁九,不要逞强和他斗,将他引到岸上就好。”江凡撇嘴,他以为自己是他江大通判哪?见到袁九当然是要跑咯,难道还等着他请自己吃桂花糕不成?
白皙小腿完全没过,没有踩到底,想也知道那潭有多深,还是不死心的往下探了探,两手扶住大石,倾着身子,水没过大腿,仍是探不到底。
江昊双手抱臂目光如炬,这就么直直的望着他,那没有睫毛的目光中就算没有胁迫也是胁迫。江凡偏生出无名压力,叹了口气,一松手栽了下去。
江凡下去得匆忙,闭着气息挣扎了一会后睁大双眼飘在水中打量周围。
他的失望是从牛一茗和青魂口述后开始的,无论怎样剖析,水怪与袁九都像是一个人。想要为自己辩驳,他不是很看重相貌的家伙,但是就连皇上都有嫌钟馗长相丑陋的时候,他一个小小土地,实在没有办法不介怀。
长成那样,着实是过份了些。常说丑妻近地家中宝,若袁福和袁九之间暖昧情愫是真的,将那人供在家里,真的是避邪的好物什。
江凡在水里吹了两口泡泡,为自己的不厚道自责一番,神灵所生其物异形,修为在己夭寿在天,若是当年江昊长成那样,哎,他也是一样会养大的。
江昊凝聚气息双手置于膝上,身后现出一朵大大的红花,花瓣繁复富贵堂皇,郁郁馨香,正是那多情的牡丹仙子曾悄悄赠予他的花蕾。花瓣纷纷飘零在潭水上空盘旋向四周扩散,扬扬洒洒飞舞的红色花瓣遮天蔽日,如同彼岸的曼珠沙华,只是带着少了那份哀怨凄婉。
花瓣在空中盘旋后形成八卦图案,再向潭边四角分散,林中不同角落亦布置有红色花瓣,从上空看下去,正是个完美的天罡阵。
江昊微微睁开眼,感觉着阵内气息涌动充沛,收了法相,用衣襟擦了擦汗。他与江凡属实没有力量再来一场大仗,只好用这种困顿手法。
江昊盯着水面静待江凡出来,想到那人战战兢兢在水底行走,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挂上一丝笑意。
江凡自口出吐出一股水,用手背揩了揩头脸,水润的面庞晃得江昊眼前一亮,“底下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丛海草,几只鱼虾,几只王八,别说妖怪,连鬼影都没有一只。
江凡也曾怀疑底下有个水晶宫什么的,哪怕是座小谭也应该有洞府才是,一而再的找了几圈,连道缝都没找到。江凡胆子小,总是疑心水草里会挤出大眼怪,看到红色的龟壳在海石之间拱来拱去,都能吓得他胆颤心惊,但是一口潭沉了底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再眼大露神也不至于错过机关。
江昊又睇着他不说话。见江昊起疑,立刻拍胸脯打了包票再探个来回,仔仔细细的将内洞壁与地面都扫了个来回。返而复去,几次三番在水里进进出出,东摸西看,珊瑚林立,大河蚌张开的嘴里可以看见碗大的珍珠。把潭底每一块石头都摸过了,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入口。
常言道灵山多金玉,这潭底气脉充裕,江凡不念避水诀也能行走如常。将这些统统告诉江昊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都没了主意。江凡发现江昊的眼形很漂亮,眼弧较长,瞳孔漆黑如同黑濯石般莹润。他相貌本就端正至极,配着挺鼻阔口,一双薄唇加上削瘦脸庞,日光遴遴中有不容侵犯之感。
前世的江昊是个倔脾气,虽然平时热情勤快为人和气,邻里口碑极好,遇到事情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这一世的江昊虽然总是冷着个脸,似乎对谁都不满,其实已妥协许多。阴司里晦暗勾当不少,能安身立命到这个时候,也算是一点本事。
想当年,他们住着街里间壁,意气相投心性相当,朴实中自有一份纯真,以为一是一二就是二,就算权贵只手遮天也不能黑白颠倒。见识过人间炼狱再看地府里刑罚,倒觉得阴司比人世还要公平几分。
百年往事不过过眼云烟,怨恨随着仇人得到报应而渐渐消减,相守在一起的唯有如同家人般的如意和江昊,哪怕是强换来的,这缘法也是大福份。
江凡想得出神,觉得这芸芸众生中,总有人牵挂,或者总是牵挂着谁,才不会太寂寞。
猛然江昊站起身,黑色衣摆遮打在江凡脸上,柔软至极的触感似曾相识,仿佛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一个场景,时间太久了竟然记不得了。那衣摆飘然而过,江凡回过神“你去哪?”
江昊无耐的看他“还是我再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