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三两下将身上的捆仙符扯下来,那丝线七零八落,被揉成了几段。
江昊瞪江凡。
江凡委屈着揉屁股,江昊踹他时脚下用力不小,蛮疼的。
江凡心生戚戚,江昊每次欺负他时,他都会想起从前的事。
当年江昊还是一团鬼气时,他二人采药时差点被鬼王抓去塞牙缝。是江凡抱着他一路奔,拼着把老命才躲过一劫。几次险被鬼王大嘴咬到,江凡都没甩掉怀里的瓷罐。跑掉两只鞋,赤脚走了三十里路,才找到归途。
江凡吸吸鼻子,一想到从前吃过的苦,就想哭。
江昊见他缩成一团,在那里委委屈屈的抽噎,心里有些不忍。刚要说些安抚的话,外面传来轻微声响,立刻屏息不语。
像是衣料摩擦墙壁时发出的,竖起耳边细听,那声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有人在监视。
江昊微皱眉头看向江凡,有心让他闭嘴,又觉得委实有些对不起他,便用脚跟踢了江凡一脚,力度近乎轻柔,“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江凡被欺负惯了,立刻觉查出这话里的示好意味,还有那近乎亲昵的举动,赶紧摸了摸内眼角,把挤出那滴眼泪蹭走。
江昊于江凡就像是个稀罕物,藏在家里宝贝了多少年的宝贝疙瘩,捧在手心怕摔到,含在嘴里怕化掉,就算惯出一身坏脾气,拿出去说给别人听时,也是长脸面的。威风八面的江通判是自己小舅子,这是跑也不跑不掉的事实,江凡每提起江昊,甚至一想起江昊,不觉得脸上有光。
江昊从一团混沌不清的气变成现在人模人样够体面的后生,江凡总觉得这里面有自己的功劳,江昊对他好一点,便立刻屁颤颤的套近乎回应。于是带着讪笑问“那你摸我做什么?”
“你说什么?”江昊嘴唇抿成直线。
江凡手里扯着一截残线,脸上表情拧巴了一阵,貌似有些难为情,用手略略一碾,手中丝线便呈粉末状脱落,是块桂花糕。
“有人摸我,我是顺着那人手腕捋到腰际才缠的线。”
江昊脸上毫无尴尬神色,反而一副嫌弃模样“不务正业,你也就会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江凡羞恼又惭愧不已,脸色变红,那红像润染在宣纸上的彩墨,自耳根红到脑后。这确实不是神仙该会的技艺,是篱笆架下修练成精的黄蚯蚓教给他的。
那时江凡百无廖赖,见那蚯蚓每天爬来爬去,穿过两道土路绕过一弯水沟特特转到月老祠去,担心他过路时被车碾到,便挑了他过街。
黄蚯蚓是个沉默寡言的馋嘴家伙,时有路人经过,挎篮里带着香甜美食,他便在那人鞋底粘个记号,化沙土为线,拖出长长的痕迹。那线绵软柔韧,尤如蚕丝般透明,引着它慢慢尾随过去饱餐一顿。
江凡无聊时便顶了芭蕉叶用草根逗弄蚯蚓,那蚯蚓精苦不堪扰,而且江凡总是挑他午睡时过来,某天被骚扰烦了,一怒之下教了他这门手艺,打发江凡去一边练习。
这种手段在江昊类眼里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笨蛋,我一直拎着你和人打斗,你糊涂了吧?”江昊嗤之以鼻,绝不承认。
江凡是胡乱中拣起一块糕点顺手化成线,想也没想就这么贴过去了,没想到丢了手艺,最后还带累江昊和他吃苦,羞得眼皮都跟着泛红,强打精神轻咳两声岔开话题“这是什么地方?”
方方正正一间小屋,没床没被无桌无椅,像监号多过像客房。
江凡咋舌“还说款待我们呢,没想到他们表面那么光鲜,其实也穷得缩手缩脚,不比那帮乞丐鬼好多少,没有被褥也就算了,想喝口茶水都没有。”
四周墙壁渐渐显出了点形迹,好像上明下暗的格子窗,映着不知何处透来的光,发着灰蒙蒙的颜色。忽明忽暗的犹如萤火虫屁、股后面的光,一亮一亮,那格子窗也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坐在屋子里竟然莫名的觉得心神安宁,也觉得那光美得异常。江凡冲那光发了一会呆,回来神来,见江昊木着张脸正看他,便尴尬的笑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你早就知道这里有问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