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依然如是。那人不说话,只是俯下身子,一遍又一遍地吻着释苍白的唇。“这么狡猾又自私的你,怎么值得我爱?”将散落在他额前的发丝捋向后面,动作与冰冷的语气截然相反。“千方百计接近我,又想一走了之,这样的你,怎么值得我去爱?”释闻言却反而笑了起来,温暖而满足,伸出手,想要再一次,触碰那毫无瑕疵,自己所深爱的面容。“你肯承认你也爱我了?再说一句来听听……”话未竟,伸至半空的手蓦地一顿,重重跌落在地,那人缓缓闭上眼,气息停止。30迦罗一言不发,抱起怀中冰冷的身躯便要走人,却见眼前明黄一闪将他拦住。紫眸掠过一丝杀气,冷冷地看着来人。“你不能带走释,他本来就是天界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在天界!”一字一句自启的牙缝里迸出,凄怆带血,若不是还顾虑着迦罗怀中的人,一把天火早已烧了出去。低首看了看那紧闭双眸的容颜,美若少女的魔帝浮出隐忍的神色,听而未闻地继续向前。“站住,若再向前一步,莫怪我出手。”衡冷冷的声音也插了进来,金眸闪烁,却看不清情绪。“让开。”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和他还有一点渊源,此刻便是一具尸骨。魔帝诡谲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出这样的讯息,那其中漫天翻涌的杀意让启三人也禁不住心中一阵发凉。紫红近黑的眸子。“你们都住手。”帝女翯踏前一步,堪堪阻住三人一触即发的情势。强压下心中悲怆,尽量平和着声音。“不知魔帝大人想将释带到哪去?”“救他。”瞥了翯一眼,迦罗终于开口。秀丽双眉紧紧拧起,看着眼前这个心中恨意足以毁天灭地的男人,她从来不会因为那副绝美的皮相而忽略了他的力量,此刻若不阻止,只怕五界堪虞,释的一番心血也将白费。释……念起这个名字,看见躺在魔帝怀中那抹若隐若现的霜白鬓发,又是止不住一阵悲凉的心悸。“释是超然于五界的人,身上不带有任何属性,五界里的任何一种法宝或元素都救不了他。”脚步顿了一顿,迦罗仿佛没有听见。“站住,如果你还想让释醒过来,就听我的话去做。”身形蓦地停住,没有回头。翯深吸了口气,知道他现在终于听得进旁人的话了,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天界有一处地方,叫做沧海之畔。”衡闻言立时向翯望去,表情古怪至极,而启还茫然着,显然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说清楚点。”迦罗终于转过身,紫眸闪过一丝亮色,仍冷冷的,却可以看见那里面燃起的希望。“那地方终年大雾,周围下了很强的禁制,是天界最神秘的禁地,禁令代代传下,连天帝也不允许进入,我也没有去过,但是据说那里……”翯咬着唇,说得有点犹豫,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据说那里,是释的出生之地。”迦罗站在突出的海石上,看着前面那一片白雾萦绕,下面碧海澎湃,波涛汹涌,至于白雾里面的景象,却无论如何也眺望不到,即使用了天眼也不行。低首看了看怀中那张依旧安详沉静的面容,眸中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柔和,只有在沉睡的时候,那人才显得安静,再也听不见他对自己的聒噪。“你真的要去?”翯站在旁边,一袭白色纱裙被海风吹得襟飘带舞,愈发出尘惊艳。“曾有天界实力很强的神不顾禁令闯进去过,却从此没再出来,这个地方,除了释,没有人能够进去的。”迦罗不语,面寒似铁,修长而略显纤细的身材立于石上,却仿佛能睥睨天下。又一番海涛翻卷过来,撞在石头上,掀起几尺浪花。迦罗突然便有了动作。身体陡地蹿高,直直冲向那白雾之处,怀中依旧抱着释,却似毫不费力。翯看得惊心动魄,忍不住低呼一声,却只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人深入白雾之中,渐渐没住身影。低低一叹,恨自己的无用,也祈祷他能成功。她没想到,御楼。迦罗,传说中的噬血魔帝,可以负尽天下人,却对释深情若斯。或许世间真有一种情,是可以生死相许的……白雾仿佛永无止境,脚下也一直无所落处,迦落就这样双足凌空着向前走。越往深处雾气越浓,有点像幻音之境的雾气,却带了若有似无,截然不同的碧蓝,如同海的颜色,如同释的眼眸。脚下终于出现铺满碎石般的崎岖实地,虽然一路走来没有翯口中所说的极强禁制,他却不敢放松半毫。隐隐嘶叫声响起,出现在他周围,来自四面八方。类似哭嚎又近于吼声,充满怨恨与恶毒,丝丝渗透。声音越来越近,直至现出影象。面目狰狞而可怖,皮肤绽开,血脓横流,爆出条条青色血管,竟有碗口粗,有着人头,却有不属于五界生物的恐怖身躯,长长的触手缓缓蠕动,企图攫取猎物,而眼前的迦罗显然吸引了他们的食欲。那是五界中从未有过的怪物,然而迦罗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些怪物的容貌,赫然就是他曾经杀过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陌生的面容,皆在这些怪物的身上一个个重现。低吼着,幽幽绿眼放出贪婪噬血的光芒,怪物们从四面向迦罗涌过来。唇角冷冷一勾,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狱烈火,灭!”漫天火海陡然平地而起,将怪物全部卷入,怪物发出被灼烧般的嘶吼声,熊熊火海中,看得见他们挣扎翻滚的影子。奇异的是火势冲天,周遭却依旧是雾气环绕,丝毫没有消散的痕迹。“散!”火顿时小了许多,渐渐熄灭,本以为那些怪物应该已经被烧死了,却见到它们继续向这边蠕动,身上没有丝毫灼烧过的痕迹。迦罗皱眉,这时才感觉到不对劲。不再强攻,转而避开那些东西,边以瞬间冰封阻住它们的来势,怪物似乎丝毫不惧那些贯注了黑暗元素的冰仞,依然穿越重重攻势朝他这边而来。无心干耗下去,迦罗将释轻放下,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祭出魔界神器,射日剑。射日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碧血四溅,然而那些怪物却一波接一波地涌过来,仿佛无穷无尽,纵然魔帝也渐感不支。以剑支地,迦罗盯着眼前景象,气息有些起伏不定,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只能是力竭而死,而那些怪物将他和释两人的躯体吞噬蚕食。脑中蓦然闪过什么,他看向释,身体早已冰冷,却面容宛生,嘴角甚至微微扬起,一如从前爱笑。你是这里的主人,如果你醒过来,它们一定不敢冒犯的吧。收了射日,轻抚上爱人容颜,迦罗难得释了冰冷,露出一丝笑意,右手微屈向上。“释天,出!”随着迦罗的断喝,一把带着海蓝色璀璨剑光的华美长剑自释的胸口飞出来,被牢牢握于迦罗之手。主人虽死,释天还在,且光芒并不因此而逊色半分,此刻在迦罗手中,更加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蓝光大盛,直欲冲天而起。感觉到手中流转着的淡淡熟悉的气息,迦罗轻轻一笑,万古如春。那些原本面目狰狞扭曲的怪物此时一见释天,竟然露出恐惧莫名的神色,甚至还有微微溃退的样子。“以御楼。迦罗之名,借释。梵明嘉之剑,扫除眼前一切孽障,破!”剑芒所至,怪物不约而同发出一阵绝望的吼叫。瞬间,干干净净。地上连一丝血迹也没有,就如同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就在此时,白雾仿佛慑于释天之威,也渐渐散开。迦罗终于得见被掩盖在雾气之下的景象。原来自己早已身在一个奇异的洞穴之中。两边是光滑得仿佛经过磨砺且还能模糊倒映出物体的石壁,整个洞穴像是把月华之光集中于内,不需要任何照明亦能永如白昼,而在迦罗的面前,赫然摆着一副石棺。棺面平滑,流转着水晶般的光彩,令人眩目。这里便是释的出生之地,沧海之畔。之前释用这里来封印赛音察浑,甚至将他囚禁于石棺之中,正是因为这里的一切气息都与他相通,本就是自他身上所出,后来赛音破禁而出,却是由于释的气息日显虚弱,无法压制得住他所致,现在释死了,一切能量自然回归此处,洞穴光彩照人,如同主人从未离开过。抱起释,将他放于石棺之中,那里面仿佛立时感应到主人的气息,愈发流光异彩。释静静地躺在里面,儒雅面容微带笑意,高贵而疏离。退了几步,迦罗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