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新娶的女人,莫凡并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前情,于是更不能原谅父亲。那个寂寞了只知道用感情填补一切的男人,那个内疚了就一趟趟出海的男人,那个因为对母亲心怀愧疚却只知道修茸她墓地的男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做什么了?这个出海了就知道把自己丢给继母,竟然会对别人感慨着说“她带几个孩子过来我并不在意,不过是多几碗饭,只要他对莫凡好就好。”
莫凡心里特别难受,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都特别想扑过去叫声爸爸。
男人晚上面对着海港脸上露出忧郁时,莫凡知道他在想自己。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莫凡把脸坦在马驰的怀里,他想哭,可惜没有眼泪。父亲给他的感情单薄得很,他想回报些泪水都不可能。
“子欲养而亲不在。别做自己后悔的事。”马驰叹息
莫凡警惕的瞪他,马驰盖住他的眼睛,莫凡紧张的以为他会吻自己嘴唇,没想到马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别这么看我,我说的是那个男人,你看他多多可怜,一看就是没儿子的。”莫凡挣扎着反抗,身体里叫嚣着谁说他没儿子?谁说他没儿子?眼泪哗哗往下流,下一刻便落入温暖的怀抱。
莫凡的嘴唇动了动,被咸咸的水珠滋润着,马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父亲死得早,我刚刚有一点点成就时他就脑中风,我拥有一定的地位红透半边天时,他却不认得我了,阿尔茨海默,呵呵。”马驰的苦笑震得莫凡心脏某处泛疼。
“我答应过给他买轮椅回去,结果总是忘记,他每天坐在老旧的轮椅上,扒着门站起来,在等我,而我回来,站在他面前,他却不认识我。我说过要挣许多钱给他看病,他可能太绝望了,等不到我带他去美国。”
莫凡心中一动,马驰的父亲过世的时候马驰正在拍戏,并没有立刻赶回去,其后的大小访谈中一提到这事,马驰就会激动得哭,莫凡觉得很丢人,哭得那么难看,而且说一次哭一次,莫凡觉得不可思议,他理解不了马驰和他父亲的那种感情。当时莫凡问宗季“他怎么哭成这样?”宗季淡淡的笑“这才是红明星的资本。”
宗季看向莫凡的眼神意味不明,莫凡当时以为宗季说的是马驰演戏的天份,哭得像。现在想来,是说马驰有打动人心的真情实感,这都是他们匮乏的,宗季的父亲脑中风时,莫凡在他眼神中看到一丝兴奋,听说抢救过来时,宗季的失望是那么明显。
“我父亲一手把我拉扯大,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马驰的声音哽咽,莫凡想摆脱开他的手看看他的脸,马驰捂得很紧。
莫凡觉得,他和宗季,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拥有马驰的父亲对马驰的那种爱,所以莫凡觉得他们是一直排斥马驰的,现在却莫名的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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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凡洗过澡后用风筒吹干头发,对着镜子把发型分成偏分,再用发腊固定。晚上打扮自己,尤其是把头发弄得油光水滑并不十分舒服。只是看着镜子里的倒影,莫凡实在无法继续容忍这个鸡窝头。
李哲哲的发质十分厚实,很难定型,无论莫凡怎么打理,还是不喜欢。用了半瓶发腊,总是贴服了一些,却有点三十年代过时明星的味道,莫凡叹口气把木梳丢进工具筒时在,想要第二天找个师傅来处理一下。曾经的造型师一而再的对他强调过发型的重要,看人先看眼,其实便是头发,虽然过于抬高了发型师的地位,莫凡觉得适合在李哲哲身上还是蛮对的。
莫凡扭动脖了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盒牛奶,打开,对着镜门冰箱门又甩了甩头发,新发型与原来的比起来,最起码修改了脸型,至少在莫凡看来,冰箱镜面门折射出的模糊身影,有小小一点点原来的自己的味道。
自海港回来以后,莫凡得了重感冒,马驰给他找来药片,冲过姜汤,一股脑灌下去发了些汗,反而和这身体多了些契合感,如同再生的肌肤一样,之前的不适算排异,现在的算融合。
莫凡喝了一口牛奶,侧转身子打量自己的侧影,那影子便也侧过来,单手插衣袋,有几分原来的气势。忽然发现门上有一块黑乎乎的地方,用手指去摸才知道那是掉了漆的表皮。
冰箱漏出的电流穿过身上,激得莫凡阵阵酥麻,脑电波接收进来的信号,就像搜索频段般一个片断一个片断的播映,主人公是马驰与李哲哲。
原来他们是旧相识,而且青梅竹马,莫凡看到两人小时在一个单元楼道里笑闹追逐,李哲哲跟在马驰后面,马驰时不时的停下来等他。
李哲哲大张着手臂跑过去“马驰哥”然后摔倒在地面上;李哲哲给马驰带早点;马驰每天早上骑单车载着他上学;李哲哲拖着行李到马驰家,“马驰哥,我和你念同一所学校。”见到马驰身后闪出的身影,那瞳孔里的黯然莫凡看得清清楚楚。
李哲哲对马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马驰怔仲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拨弄他的头发“我早看出来了。”;马驰获奖后,两个人拥抱着欢呼;一起浏览网页,看到影迷的指责时,两个人的手指悄悄握在一起;他们一起旅行,一起去喜欢的饭店;一起做很多事情
莫凡如同在看一个温馨的v画面,如同在翻转满是老照片的影集,莫凡像个看客一样看着电影般闪来闪去的片断,与之前的灵魂脱离般的第三者感受不同,今天的感觉有点像回忆,明知不是他的却又是他的回忆,没有不适与推拒,只有轻轻噢一声“原来是这样”的平淡。
莫凡隐约有些嫉妒他们的青梅竹马,莫凡与宗季的相遇也算是早了,但是终究没有他们早,就年头来讲,差着好大一截,那青涩的岁月,那懵懂时节,那些相濡以沫,他们没有共同经历。
莫凡与宗季的恋爱既水到渠成又似乎带着传奇色彩,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你,如同各立门户,你张我李你赵我王,你在南我在北,空着好些年头,即便将来白首老老也不过是半世相处。
莫凡嫉妒中又觉得安慰,至少过去自己和宗季的相依相偎也可以炫耀,至少不比马驰与李哲哲逊色多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活着,他确定他活着,哪怕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至少,他现在不知道那个李哲哲去哪里了。他有宗季可以找,马驰却不知道身边的人已李代桃僵。
莫凡得意的轻声哼了哼,这些回忆让他有些预感,李哲哲就像废旧的电池在发散最后的容量却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莫凡被电得发抖,想撤离手指却怎么样也离不开,明明是微小电流,他却如同粘在蜘蛛网上的昆虫,越是挣扎便缠得越紧。不经意间倾斜的牛奶盒洒出乳白色液体,莫凡如同获救般大口喘息,牛奶持续洒将下来,浇在手腕上灼痛感更强烈,却让他摆脱了冰箱漏电导致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