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可能是喝醉后想说话,他说了很多,像房老师去年去世了,临走前还算是干干净净的,没受什么罪。“一下就过去了。”赵老师拍着大腿,像个孩子受了委屈般的说,还冲林美笑笑。林美的眼眶马上就湿了。赵老师可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董老师早年就腰腿不好,现在基本算是丧失劳动能力。“之前老冯——就是你董师母,带他去北京上海的看,也没什么主意,动手术吧太麻烦,主要是怕他这个年纪了恢复不理想,只能保守治疗。”董老师咂咂嘴,有点后悔的摇摇头:“不该把他的办公室弄得那么高的。”图海担忧的看了眼林美,刚才他躲开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他们在赵老师家,可能要晚点回去。到现在饭没吃走了一下午,又陪赵老师说话,他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林美有点明白赵老师了,可能这些老朋友纷纷出事,让他也有些害怕恐惧。可是这种话不能跟自己的孩子说,也不好跟师母说。又喝了些酒,这才一见他们这两个多年没见的弟子就说了起来。“我早就不带班了,也不上课,就偶尔出几套卷子,给老师们讲讲课。现在的孩子都不得了,不像你们那时候那么好管了。”赵老师捧着微烫手的茶杯,冲林美一笑。他也发现刚才说的话题不对,开始转而说起当年的林美的同学们。其实赵老师说的同学,林美有大多数都没怎么打过交道。其实她当年在学校的交际圈是很小的,学习之外的时间除了跟周罄粘在一起以外,也就是跟何棋郑凯他们在一起。赵老师说这个去哪哪工作了,这个已经结婚了,这个已经离婚了(?!),她都是配合着惊讶的脸说:“真的?真没想到!”这时气氛就比较轻松了。而图海想了想,钻厨房去煮了一锅粥(……)。因为赵老师主要是跟林美说话,几乎没他什么事。林美倒是听到图海跑厨房去洗洗漱漱放锅开火的声音了,可赵老师似乎是没听到(她看赵老师醉得比想像得要深),一直拉着她说话,她连起身找个借口去看看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先不管了。赵老师哈哈到最后,自己也说得开心了,这时想起林美是跟图海(少年你终于有存在感了!)一起出现的,问:“对了,你们俩定下来没?”林美趁机邀请赵老师去吃喜酒。“啊!好!好!我一定去!哪天?”赵老师哈哈笑,转头想对新人中的另一位说话,环视一圈,嗯?人呢?这时,赵老师终于听到厨房的动静了,茫然问林美:“他去厨房干什么了?”林美连忙说:“我去看看啊。”这边,粥已经熬好了。图海做这个粥是跟林美学的,放一把米,放一小碗燕麦片,熬到开锅滚一会儿就能有浓稠的粥喝了,口感很不赖的(一人份)。如果想让粥再香一点,可以再滴几滴食用油。林美凑过来,“你怎么在这里熬粥?”稠稠的看起来很好喝~图海悄悄说:“我怕你饿肚子啊。”他是心疼媳妇的好老公~“你熬了多少?”“两把米,三碗水。”图海拿起他从橱柜里翻出来的半袋燕麦片,现在只剩下个空包装袋了,“燕麦片剩得不多全放进去了。放心,我看过了,没虫。”只喝粥不行啊?林美拍拍图海让他出去陪赵老师坐着,她来看看厨房里还能变出点什么来不能。图海出去不到半分钟就听到客厅里赵老师高声惊讶(惊慌)的说:“在做饭?!做什么饭啊!”赵老师小跑着过来,“林美啊,不用做!不用做!家里什么都没有……”林美正在打蛋,说:“赵老师,你吃鸡蛋没事吧?”赵老师到天然气灶前一揭锅盖,锅里是翻花滚沸的粥,“已经做好了啊。”他反应过来,悄悄跟林美笑,“他做的?可以啊!这手艺……”图海跟着过来,发现赵老师也很投入的开始翻起了橱柜,“我记得还有两罐瑶柱丝……”看到图海,很快给这位少年下令:“下楼去门口小卖部提一袋馒头上来,钱包在鞋柜上。”这顿饭吃的赵老师一直在笑,一直笑着说:“这饭吃的真有意义!”他发现图海带着相机,还要跟他们在饭桌前照了张相。饭桌上只有一盘葱花炒蛋,还有一袋咸菜疙瘩,林美切成丝用油炒了下,还有一罐瑶柱丝,鲜咸口。全是就馒头喝粥的好菜。粥也熬得正好,三碗水盛出来就是三碗。赵老师配着粥也只吃了半个馒头,林美没有劝,怕他吃多了顶着胃。吃完,洗好碗筷,他们才告辞。赵老师给他们送到楼下,又送到门口,又送到街上看着他们打车。“婚礼我一定去。”赵老师说。“到时来接您。”图海和林美。赵老师的酒此时已经醒了,话也没那么多了,看着他们上了车。林美和图海坐上车后从后车镜里看,赵老师还站在路口,过一会儿才进去。林美和图海心里都不太好受。“到时你来接赵老师吧?”林美说。婚礼当天,新郎的事很多,但是赵老师最好还是由他来接,亲自给接到酒店。“我来。”图海说。赵老师吃完饭浑身冒汗,正觉得外头小风挺凉快,摸出电话给董老师打了一个,“吃饭呢?吃了?吃的什么?我刚才有两个学生来看我,毕业都七八年了还记着呢,唉,我也挺高兴的啊……不是出去吃的,不是,在家吃的,学生给做的,他们还是一对,还请我去参加婚礼……同班,缘分吧?我也觉得是缘分。不是显摆!你说你这人小心眼吧?”他一边说着电话,一边慢慢悠悠的回家了。☆、全文完婚礼前一天,林美接到了周罄的电话。她这几天忙翻了,各种电话联络很多,一时也没注意电话号码,接起来才听到周罄的声音:“是你啊,最近怎么样?”林妈妈看时间差不多九点半了,敲门进来叫她早点睡,明天三点多就要起来了,看她正在打电话就等了等。林美跟周罄简单说了几句就表情复杂的挂了电话。林妈妈:“谁的电话?”“周罄。”林妈妈,“她不是在她妈那边吗?要是她在国内就能叫来陪陪你了,她知不知道你结婚的事?”知道归知道,但林美想周罄可能暂时没精力分给她了,她自己那边也是一团乱麻。第二天,一切还算是有条不紊,忙中有序的完成了。他们是第二个,到的时候前一个还没结束,林美和图海在小厅里偷空说了几句话。图海本来出门时怕冷,衬衣里还加了一件保暖衣,结果到这里不到一会儿就脱了。不是酒店里暖气大,而是他跑来跑去事情太多,热的。“还好吧?”他蹲到她面前,摸摸她的手,还想摸摸脸,林美抓住他的手说:“别摸,都是粉,掉了还要补。”她现在的打扮也很奇葩。里面是婚纱,外面裹一件长鸭绒服,捧花林妈妈装在包里带着,到时要进去再给她。而且由于她是短发,所以还戴了顶假发,巨大的菊花状假发发髻在她的头上盛开,还挺好看的。图海怕她这么坐着冷,问她早上起那么早难不难受?出来前吃了什么?现在想不想躺一躺?要不要找酒店给她要一个长沙发什么的让她歪一歪。林美拉住他让他别这么紧张,她不是玻璃做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住得特别结实,她也壮得像头牛一样。为了解除他的紧张感,林美说昨晚接了周罄的电话。周罄怀孕,已经跟周妈妈一起回国了。何棋暂时还回不来,现在周爸爸已经跟何家谈了好几次了,目前的结果是等何棋回来两人结婚,先领证,简单办个酒,然后周罄跟何棋一块回去,可能需要先停学,生了孩子要上再接着上。图海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他的朋友了,听了说:“这不挺好的,挺顺利的吗?”顺利个鸟蛋。林美叹气,周罄说现在两家谈结婚的气氛很不好,不像喜事。何家没有不答应,也很积极,但显然觉得这个婚结得太匆忙了。周罄担心何家觉得她凭着肚子里的孩子逼何棋结婚。林美直接问她何棋是不是这么想?“不是。他很高兴。”周罄说。“那你就别想这么多。”林美多少能理解周罄的心情。周罄是个女孩子,意外怀孕又必须中断学业,她现在负罪感太重了。换句话说,她现在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差不多觉得人人都在谴责她怀孕的事。所以,何家未必是这么想的。周罄是在害怕何家这么想,潜意识里的恐惧投射到现实中,会让她对何家的反应高度敏感。“日子是你和何棋过,开开心心当新娘当妈妈就行了。”林美说,“你这么想,到时你和何棋之后是要回去的,等你们再回国时,孩子可能都几岁大了,到那时何棋爸妈有再多不满,也早就没了。”“真的?”周罄觉得如果是这样,那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真的。放心吧。”林美斩钉截铁的说。林美虽然在宽周罄的心,对何家父母的反应却没多大把握。只是她现在要先把自己的婚礼给办完,再说其他。图海听她说,一直慢慢的摸她的头发。过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好笑的打开他的手说,“你把我当强强了?别把我的头发给摸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