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指着里屋:“在里面,我一个人戴不上,就不戴了……”话音未落就见他已经去卧室拿了。过一会儿他左手拿着头纱,右手拿着假发出来了:“都戴上试试!”——身为男人比她还激动这合适吗?统统都穿戴上了,林美惊悚的发现图海竟然举着手机在拍照!这耻度暴表的照片拍出来太丢人了!“笑一下!”图海双眼闪闪发亮的对她笑。林美,穿着租来的婚纱,在五平左右的客厅里,周围是沙发电视,背景是厨房和厕所的门,还可以看到锅台和餐桌,提起裙摆做了一个转身回首的“美丽”动作。随着闪光灯频频亮起,她在心里想:这些照片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婚纱脱下后,图海收拾去了,毕竟算大件(仅指体积),林美则洗白白后上床抱着笔记本上网。这几天她忙坏了一直没跟周罄联系,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周罄这边一团糟。在周妈妈突然出现在她租的房子的门前时,周罄刚刚若无其事的去了趟学校,并跟同学嘻哈了一阵,所以她回来后手上还端着一杯一口没动的咖啡——她担心咖啡对孩子不好所以没有喝,但如果人人都在冬天买了一杯热咖啡,你不要就显得有些奇怪。当然也可能是她神经过敏,过于在意保持“没有什么意外”这个形象了。她当面拜访了几位教授,表述了“家里有事发生,可能报告要迟交”。有两个教授明确表示晚交ok没问题,有两个表示如果太迟,他们会考虑建议她最好重修,并指出其实周罄在这一门课上并不够努力,她的某些表现不太好,可能是理解的缘故,或许她需要更加努力或更多时间,重修对她来说也许更轻松,所以女孩,为了我们大家好你就干脆重修吧。周罄能听出来,教授们不认为她是真的家里有事才没时间写报告,而是她根本写不出来。还有一位教授没有堵到,周罄在他的办公室前等了半个小时,最终确定他在二十分钟前已经从另一个门离开了。然后回家就看到周妈妈。周妈妈的表情让她知道,她已经全都知道了。周罄觉得很丢脸,很愤怒,很羞耻,还有她的隐私像是被人硬生生揭开坦露在大庭广众面前。在这之前,周罄一直从心灵上俯视着周妈妈。不管怎么说,她认为周妈妈在婚姻上犯了错,对她也犯了错。所以她一直占据在道德致高点上。她有资格俯视她。但现在这种心理优势消失了。她犯了一个大错:意外怀孕。而且是在留学时。她本应该在这里一心学习,她能到这里来,在国内的爸爸付出了很多。而她到这里却花时间跟男朋友在一起,还怀上了孩子。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是周罄唯一不想让他知道的,只有周妈妈。所以在她开门,她们进来后的半天里,周罄一语不发,甚至不去看周妈妈。而周妈妈放下行李,先把沙发整理一下当她的床,然后查看冰箱并顺便收拾垃圾箱。然后她写了一份清单,出来说:“我要去超市,你在家里,你爸可能会来电话,所以别出去。”周罄一直装做很忙的在桌上摊开书和电脑,就像她在赶报告,她一直背对妈妈,直到她出去也没回头回答她。之后她们简直就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这是她们回家是个辛苦活,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林美在收拾好行李后就开始失眠了,她有些害怕回去面对过去的亲人朋友。似乎在这一刻,她微妙的跟过去的自己重合了。她在学校获得的成功,在开始工作后几乎被打击的点滴不剩。社会不是一个会考试会看书就能出成绩的地方。现在回想一下,她觉得自己当时开公司的决定有点太冲动了。万幸的是她还算有惊无险的走过来了。从离开学校后,她对未来的笃定和把握都消失了。这都是因为她选择了一条跟以前完全不同的路去走。她真的没选错吗?怀抱着这样的忐忑不安,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已经回到家乡了。走出永远人流涌动的火车站,林美看到家乡依旧灰暗的天空和满是尾气的马路,竟然觉得挺亲切的。连路边的旧站牌都那么亲切。舅舅特意来接他们,因为听说行李有点多(还有他们带回来的年礼),所以他开了一辆大面包过来。这不是原来那辆白色旧面包车。据说那辆车已经正式退役了,因为它实在太旧了,再上路被交警抓到是要直接拉到报废厂去的。舅舅把旧车半买半送抵给一家驾驶学校,然后又从他们手里买了这一辆。跟着一起来帮忙扛行李当苦力的还有陶涛,这个表弟现在身型超出想像的魁梧,林美一见他就惊叫:“你怎么吃这么胖了!给你买的衣服这下没法穿了!”陶涛现在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脸蛋白胖,白里透红,一看好像很好欺负。但事实上他一路走过来,倒是有不少人给他让路,看到他就避开。因为他不是单纯的胖,而是壮。陶涛伸手接过林美提的行李嘿嘿笑:“姐,你给我买了什么?”“一套西装。你现在也该有几件正式的衣服了。”林美说。从体育大学出来后,陶涛坚决拒绝继续读了,舅舅也没怎么难为他,主要是儿子独自一人在外地,怕他出事学坏。林美那时分身乏术,听说他常跟几个朋友去酒吧通宵后,管又管不了,只好跟舅舅说了一声。舅舅是个男人,对这个比林美清楚得多。要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所以跟陶涛来了一次男人间的谈话。陶涛在同学中间算是个小小的富二代,家里有套北京的房,家乡爸妈要地有地,要产业有产业,还有一个姐正在开公司(不管赚不赚钱)。虽说这地界不是官就是富,但广大人民群众还是普通人的多,所以陶涛多多少少吸引了一些靠他吃喝的酒肉朋友。陶涛被舅舅教的就不小气。舅舅当年破产赔光了还时不时的叫哥们出来吃一顿呢,哪怕只是夜市小摊。他就诚实交待,确实去酒吧玩,不过是有人带他去的。也不全是他请客,偶尔也有别人请,不过如果他想去就是他掏钱了。大概学校附近的酒吧街都逛过来了吧。也遇上过年轻姑娘叫他请喝酒,请是请了,跳了舞唱了歌喝了咖啡摸了两把,没敢真跟姑娘走,怕是仙人跳……舅舅问陶涛是想继续在北京混着还是回家乡跟他干呢?陶涛说想做生意,舅舅说你爹的家底扔到这边来连个响都听不到,你要是回家乡做生意,你爹我还能罩着你点。你回去,我就给你钱,想做什么你自己折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