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薇接着问:&ldo;还有呢?&rdo;贞儿咬着嘴,在她的目光扫过来又立刻不敢咬了,说:&ldo;南儿是客人……&rdo;&ldo;那你现在该怎么做?&rdo;张宪薇问她。贞儿往李南的屋子跑,良缘连忙跟着,&ldo;大姑娘!你慢一点!&rdo;张宪薇在屋里等着,过一会儿良缘回来跟她说:&ldo;大姑娘跟南儿赔罪了,说不应该嫉妒他,还说明天的白糖糕让给他,她不吃。&rdo;她被逗笑了,良缘也笑:&ldo;太太真是,姑娘让你吓得不轻。&rdo;&ldo;人要从小开始教。贞儿在家受宠,出去难免不知道让人。在家里咱们当然都能让着她,出去了难道外面的人也都让着她?&rdo;张宪薇叹气,&ldo;与其到那时再让她吃亏,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教她。她可以任性,但不能伤人。&rdo;第二天吃点心时,贞儿把她的白糖糕给了李南,他把他的花生糕给了她。两个小小人换了点心,一边吃一边笑。张宪薇在上面也笑。自从贞儿可以自己吃饭后,每天可以吃一块点心。为了让她养成好习惯,不会乱吃零食,省得该吃饭时不吃饭,张宪薇也陪她一起吃点心,告诉她就连娘也是每天按时吃一块点心,其它时间不吃。下午,太阳快落下去时,天气就凉快点了。张宪薇让人把浴桶摆在院子里,里面是加了金银花的洗澡水,关上院子门后,两个小人挨着个进去洗,洗完了再抱到屋里去。这个时节在屋里洗热水澡未免闷热,给他们洗澡用温水她又担心着凉,干脆关了院子门,只留下良缘侍候,再给这两个小的洗澡。因为加了金银花,所以她总让他们在热水里多泡一会儿。现在蚊虫多,小孩子容易长痱子,洗洗金银花对身体好。洗好了,李南穿上红肚兜,贞儿穿上单裙单褂,良缘再打开院子门,让人把浴桶抬走。夜里风凉,早早的就点上蚊香让他们睡觉。等他们睡了,张宪薇再跟良缘商量家里的事。朱锦儿确实是病了,病得还不轻。赵氏一回来就请来了大夫,熬好了药让她喝,连喝了几天没有一点起色。赵氏怕出事,就过来问张宪薇要怎么办。能怎么办呢?继续喝药。这个大夫不好,就换一个大夫。药不好,就换更贵的药。张宪薇从私房里掏出十两银子给赵氏,对她说:&ldo;不管是什么样的药,只要有用,只管买来。你那里不够了,我这里还有。&rdo;赵氏接了银子回去,倒是不敢再来。她来一回,张宪薇就问她银子够不够花?不够就说。她怎么敢一直要婆婆的银子?脸面往哪里摆?如果让李克回来知道了,她不肯掏钱,非要一趟趟的去张宪薇那里拿银子,他就该认为她不尽心了。就像张宪薇愿意掏银子买省事一样,赵氏也愿意,甚至比她更愿意。重金之下,大夫倒真出了一个办法,说像朱锦儿这样的病人,一般的参太霸道,最好用红参。红参是泡制过的,跟她的病对症。&ldo;还真吃出花样来了。&rdo;张宪薇笑,&ldo;那就照大夫说的,用红参。&rdo;于是,朱锦儿的参都换成了红参。这么吃了十几天,身体倒还真的慢慢有了起色。张宪薇让朱锦儿说这个药吃得好不好?朱锦儿的丫头来回说:&ldo;姨娘说,她这样的下贱人不能这么花钱,怕折寿。&rdo;折寿?只是折寿可太便宜了。有时候福气不是那么好享的。张宪薇以前还管着点家,不让朱锦儿和李克太放肆。但是,那时是为了家里的太平着想。现在她倒觉得,就算朱锦儿奢靡又怎么样?就算李克跋扈又怎么样?一个妾,一个庶出的儿子,谁还在乎他们的名声不成?她又拿了二十两银子,这回没给赵氏,而是让良缘去跟赵氏说:&ldo;你告诉她,姨娘吃的参都从我这里出,让她不用担心了。&rdo;红参是个好东西,价格一家药店一个样。这家说自己是祖传秘方泡制的,那个说自己是百年老字号。难道谁还会去计较朱锦儿吃到肚子里的是哪一家的红参,值多少银子吗?赵氏说这么着不合适,哪能让张宪薇全掏?她也该表一表孝心。她为难的坐在她面前,&ldo;娘,要是让相公回来知道了……又该说我不尽心了……&rdo;她就意思意思的收了她五两银子,事后也送了一株红参到赵氏的屋里,让她记着也补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赵氏喜欢在张宪薇这里告李克的状。她告她的,张宪薇听了也只当没听见,她说得多了,她也就劝劝:&ldo;家和万事兴,你们是小夫妻,刚成亲,总要拌几句嘴的。&rdo;再安慰赵氏几句,&ldo;我知道你也艰难,若是累了就到我这里来坐坐,偷个懒,想必是没人敢到我这里来逮你的。&rdo;赵氏在她这里从来不用立规矩,张宪薇也从来不要求她做这个。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是觉得她这个嫡母胆子小?不敢指使她这个庶子媳妇?这些都随她。她倒是巴不得赵氏变得厉害一点,跟李克再锵锵起来就有趣了。其实论起出身,她比李克强得多。但是女子嫁了人,总要低眉顺目的过日子,赵氏在娘家被养成这样,出了门当然也不会一夜之间变成母夜叉。可脾气都是养出来的。当年是她在上面压着,赵氏才没有抖起来。如今她也捧着她,且看赵氏能侍候一个姨娘婆婆侍候多久。就是李克,没了李家,就算有李显给他撑腰,想对赵氏抖威风也要先掂量一下他够不够格。李显在外面是死要面子的,李克真闹起来了,难说能占多少便宜。这个世上对庶子的要求本来就比嫡子严苛。&lso;本分&rso;二字,捆住了多少人?李克凭什么就能超然其外?他在李家厉害,在外面总该让他学一些道理了。张宪薇想到这里就乐,李克最大的缺点就是自尊心太高,也太脆弱。他那么在意自己庶子的身份,可外面的人看他正是庶出的。以前是李家里他是长子,又是李显天天挂在嘴边的&lso;好儿子&rso;,可身边的人越是出身都比他高,他就越不自在。上辈子只有一个赵氏,还是只拔了牙的老虎。这辈子先是多了一个贞儿,哪怕只是女儿也是实实在在压在他头上的。然后是李单和李南,正经的李家少爷。李克在李家没论上排行的事,让他在办丧事时都尽量少往李家亲戚中间凑了,如果住到同一个屋檐下呢?等赵氏的脾气也慢慢被养起来,他就是搬出去了,日子也不好过啊。张宪薇哼着小曲,自从上次朱锦儿说红参吃着好,她就买了红参送到她的屋里去。听良缘说,那边的屋里搁着一盒子参片,她觉得难受了就嚼一片。平常的茶水,晚上的粥都是加了参片一起煮的。再好的东西也顶不住这么吃,何况是药?&ldo;她还要参不要?&rdo;隔一段时间,张宪薇就要问一句。良缘就去朱锦儿的屋里问,她装规矩不肯说,自有她的丫头替她说:&ldo;姨娘的参快吃完了。&rdo;再拿出放参片的盒子给良缘看。&ldo;这人真是贪心不足的!&rdo;良缘回来跟张宪薇抱怨。&ldo;这有什么?&rdo;张宪薇就笑,&ldo;回头老爷自然会都补给我的,说不定我还能再赚点呢。明天再拿银子去买一盒。&rdo;李显一行人回来了,李单看着是瘦了一圈,李克自己坐在放行李的车上,下车时李显叫着李单,李克领着下人先回府报信。&ldo;咱们大少爷的脸色可不太好。&rdo;良缘得了信,回来告诉张宪薇时说。&ldo;要改口了。&rdo;张宪薇理一理袖子,&ldo;一个家里怎么能有两个大少爷?单儿是大少爷,二少爷也是大伯家的,三少爷是南儿。咱们家老大嘛……&rdo;良缘捂着嘴偷笑,&ldo;总不能是四少爷吧?那岁数也差太多了。&rdo;张宪薇笑着叹气,&ldo;这可真是为难了。先囫囵个的叫他少爷,等我问过老爷再论清楚。&rdo;抬脚要走,忽又停下,问良缘:&ldo;你可记得这段时间给朱氏买红参花了多少银子?&rdo;良缘记得清楚:&ldo;共九十八两。药方也是我收着呢。&rdo;张宪薇点点头,迎了出去。这九十八两,是翻一番好呢?还是加一半好呢?翻一番太夸张了,只怕容易出错。就说个一百四十九两二钱,有整有零的,恰恰好呢。她又想着,送回张家的红参只怕是该吃完了,梁氏的身体是要慢慢调理的,等再给朱锦儿买红参时,再送回去一半就行了。李显还穿着素面的黑色袍子,李单和李克也都是一身素色。张宪薇先给李显行礼,再对李克说:&ldo;你媳妇在屋里等你呢,今天有什么事都先放下,好好休息,明天也不必急着起来。&rdo;李克行了礼去了。她对李单微笑:&ldo;看看你弟弟去,正等着你考他呢。晚饭也在他那里吃吧,我让人送过去。&rdo;李单一听见弟弟的事就一脸似哭非笑的神色,看来也是累极了。她让良缘带他去,再把李家跟过来的仆人都安排一下,下人房都是腾好的,铺盖也都是现成的。她扶着李显回了屋,一边跟他说家里这段时间的事,一边捧来衣服让他换,再出去叫丫头打热水来梳洗。&ldo;那对母子我又让人祭了一回,到底是在咱们家丢了性命的。&rdo;张宪薇道。&ldo;是他们福薄,你不要想太多。&rdo;李显拍拍她的手,携着她坐到桌前。晚饭摆好了,她给他布了几筷子菜,然后就看着他吃,再说起了朱锦儿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