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同情他,我隐隐约约藏着这样的念头:我可怜那两个无辜的女人,同时也认为这是对公爵放荡生活的惩罚。
“你在想什么,让?”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把脸移到灯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垂下的几缕金发——美得耀眼。
“你是不是在想:真是报应啊,骄傲的公爵大人周旋于这么多女人中间,反复地玩弄感情,现在终于惹出事来了!上帝真是公正!”
天哪!我幼稚的想法可一点儿也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啊!
“但是,让,”他下一句话又立刻表明他确实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羞愧!”
我忍不住讥讽到:“我明白,大人。或许男爵夫人的死对您来说和打碎一个中国花瓶没什么区别,我猜您现在担心的是大家会怎么看这一地的碎片。”
他用右手支着头,开心得像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伶牙俐齿的家伙,玛丽怎么会认为你木讷而不善言辞呢?”
我没说话,公爵又把脸藏入了阴影中。“你没有真正走进英国,你不懂,让,你不懂。大不列颠群岛到处都是冰冷的、潮湿的雾气,就像块裹尸布。在二十九年里,唯一能让我感到温暖的就是壁炉和女人的身体。”
他的语气是那么自然,但我却奇怪地感到里面有苦涩的味道……
“我很遗憾,您一定没有真正爱上过什么人吧?”他是无法体会我有了玛丽之后那种甜蜜的满足,那种从心底溢出的暖意是任何火焰与肉体都无法比拟的。
他沉默了,很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笑。“不!”他反驳我,“我爱过,爱过一个人,只可惜……完全看不到未来。”
可怜的人!
他哀伤的语气几乎让我也要心生怜悯,但我压下这种情绪,只是含糊地“哦”了一声。
“算了。”公爵没在意我的敷衍,指指我身后的小柜子,“请帮我拿块毯子好吗?我想睡一会儿。”
我本想说“这种事可以叫女仆做”,但心里突然一软,还是乖乖地取出那块羊绒毯,轻轻为他盖在身上。他冷不防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让我骨头生疼。
“让,别走,陪我一会儿,好吗?”
“大人?”我吓了一跳。
“……就一会儿,等我睡着就行了,你可以把我当成病人。”
在他半强迫的状态下,我像个傻瓜一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牢牢地被他攥着——其实这个样子,即使他睡着了我也走不了。
公爵的脸在阴影中像优雅的塑像,呼吸平稳安详,而我却开始苦苦思索:为什么我们的话题在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
半个小时后天全亮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我吹灭了蜡烛,公爵也刚好醒过来。我活动着发麻的手臂,要求回房间漱洗。这次他倒是十分慷慨地表示同意,只是嘱咐我尽快去大厅。
“我想我们能找到一点儿有用的东西。”他冲我眨眨眼睛,活像个男孩子。
我像兔子一样跑上楼,打理好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又马不停蹄地出了门,刚好在二楼楼梯上看见了伯恩斯坦小姐向大厅走去。
她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的裙子,没披披肩,金红色的卷发用粉色蝴蝶结绑了起来,但脸色苍白得像个鬼,大眼睛周围黑黑的,显然也没睡好,而且神情恍惚,竟没有看到仅三米之遥的我。
我目送她由女仆的带领着缓缓走下楼,心里的滋味挺不好受的:她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原本不该和这样的事扯上关系,可现在……
到了大厅以后我才发现阿尔梅特的仆人远比我想象的多:男仆和女仆分成两列排在大厅理,还有很多我根本没见过的厨子、马夫、园丁,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五十多个。公爵坐在那把华丽的椅子上,穿得整整齐齐。神甫已经赶来了,他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到他旁边去,而沃伦先生和伯恩斯坦小姐就坐在我们对面,脸色难看极了。我瞟瞟沃伦先生怒气冲冲的样子,很尴尬,好在大家都像摆设一样杵在公爵左右两边,等着他开口,也不用做作地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