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容侧目看他,“你什么意思?宝贝我倒是有几件,大多你也见过。家传的古董字画谁家没几个?值几个钱使得,价值连城的没有。还有啊,太平古董乱世黄金,什么宝贝能比金条更实在?你从哪里听来我有宝贝的?”
何锦生红了脸,“你别管我从哪儿听来的,我还知道你这样宝贝值得人惦记。”
鄢容仔细想想,摇头,表示属实没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何锦生把他的手团在自己手里,总觉得那双手冰冰的,一边给他捂一边讲“总之,云祥混得并不好,他要靠秦司令才能发达,两口子现在像哈巴狗一样围着秦司令夫妻转。秦司令想要你一样宝贝东西是确实的,我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我也是隐约听到有这么一说,我细细给你打探就是了。只是云祥这人不怎么样,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为好。”
“我晓得了。”鄢容垂目,胸口处那滴答做响的,对于云祥来说,恐怕应该算是一件宝贝吧。
当年云祥偷拿了父亲的金表然后悄悄给了鄢容,因为偷盗这一项,还被云父吊起来打过,那惨样现在想起来也很惊心。
云祥咬着牙不说这物什到了哪里,云父叫嚣着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那时他们都还小,鄢容跑去看云祥,见他被关禁闭饿得奄奄一息,以为他会就这么死了,鬼哭狼嚎要把这表送回去。
过去的事,不能想。
“锦生,你也不要张口闭口秦司令的,秦司令走了还会来个蒋司令什么的,来来去去,他们都是会离开这儿的人,最后留在这儿的,还是我们,在一起天长地久的也唯有我们,知道吗?”
“嗯,我知道。鄢容,你信我,你有宝贝先放在我这儿藏着,他们绝计不会搜到我这里。”锦生将头窝在鄢容颈侧。
“噗”鄢容不由得笑出了声,“我人都是你的,我还能有什么宝贝?有也都是你的。我是不知道他们要什么,若是知道了,一准早早放在你这里。”
何锦生也破涕为笑,今天闹这一场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何锦生铺床替鄢容解领口,忽然闻到他身上一股香气,那不是自己常用的,也不是鄢容身上的,何锦生大怒,“鄢容你到底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什么秀的?”
他以为当年自己是怎么觉察出他何梅秀有事的?何锦生指着鄢容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挨千刀的,也太不让人省心了,这节骨眼你还和人厮混,我闹成那样你还和她联系,你当我是什么,你看不起我啊,鄢容,你说这还有什么意思?”
何锦生坐在地上来回蹬着腿,用手拍着地板嗷嗷大哭,鄢容被他吓傻了。
鄢容早就知道何锦生任性,也见他撒酒疯,可今天这也太任性了,解释的话来不及说,傻眼看着他哭闹。
何锦生气极,随手抓起鸡毛掸子在屋里乱砸。唐三彩的骏马被削掉了脑袋,景德镇的瓷器被划拉到地上。
鄢容被砸得心慌且凉,每次都这样,鄢容真真怕了。偏偏何锦生一边砸一边说“你是成心不想好了是不是?”
鄢容紧紧闭了下眼睛,他今天就不该来。
每次都是闹过一场后,何锦生与他窝在一处又会说“是我不对,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见何锦生搬着个花瓶要往镜子上掼,鄢容立刻上前搂紧他的腰“锦生,锦生,且放下。砸坏了大不了再买,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鄢容是真心疼他,生再大的气,只要他抱住一拦,何锦生十分怒火也就去了五分。
鄢容给何锦生抹胸屡背,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味,生怕又刺激到他,连连脱了外衣。
何锦生呶着眼睛看他,鄢容今天也属实不好在这边睡下了,好言劝慰几句“我今天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门口的孩子端着夜宵不知所措,见师傅背对着他们站着,便立刻尾随着鄢容下楼“鄢少爷,你不要气啊。”
鄢容走到楼下向上望了一眼,对跟在后面的孩子说,“我没有事,莫要跟了,一会儿你师傅跟前没人侍候,你好好照顾他。告诉你师傅好好将养身体,不要再喝酒了。”
鄢容说的话何锦生在楼上都听到了,怔怔的出神,一直听到他叫黄包车的声音,忽然想起已是深夜了,这么冷的天他饿着肚子,本就身体不好又没着外衣,莫要再着凉。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徒弟战战兢的爬上楼,听到他师傅神经质般嘿嘿笑声,吓得手抖,杯盘也跟着嗒嗒作响。
何锦生回头看他,那孩子见师傅满眼红血丝,更是怕得要死,连面孔都扭曲了。
何锦生最恨他这副唯唯诺诺背地里有主心骨的样子,快走几步过去拧他胳膊“你个下作胚子,有好的不学,弄这副面孔给谁看?”
那孩子暗恨倒霉,知道今天逃不过一痛打,捂着胳膊向后躲“我没干什么呀。”
何锦生用手点他脑门,“用你送吗?他用你巴巴的送?”回身找鸡毛掸子,握紧在手扯过徒弟照他后背一顿打。
小徒弟跳着脚求饶,越是告饶何锦生手下越是不停歇,骂骂哭哭,他哭何锦生也哭,哭两下挥手照他屁股大腿处又是一通扫。打得累了,鸡毛掸子滑落在地,何锦生怔怔的看着大衣镜,他被自己发疯的样子也惊到了。
戚戚哀哀的满心惶恐,明明是想好好的,怎么就到这境地了。
掌柜的在楼下听着,皱眉半晌合了帐本要走。有心不理他,走到大门口向上看一眼又折将回来。
一上楼便看到何锦生坐在暗处,脸向窗户,一扇月光打进来,显得他那月白锦锻的睡衣更加寒凉。
何锦生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某一处,看着着实可恨,又着实可怜。
掌柜的耐着性子劝解,许诺明日便带了那班主过来,有什么话让何锦生尽管问他。
何锦生莞尔一笑,掌柜的也松了一口气,“哎,你呀,也是个痴人。鄢少爷的事不急在一时,我们慢慢来。
见何锦生垂着头,不由得又语重心长起来“你这脾气也要改改,我说的都是好话,自己人才敢这么劝你,我的爷啊,在北京闯的祸可不要忘了。”
何锦生勾着头重重的点了一下,不由得长叹一声“哎~”他胸闷得很,手握成拳在胸口咚咚捶了数声。
掌柜的直起腰长舒一口气“孩子们不听话打两下出出气也就是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打死他们也于事无补,你说呢。”趁何锦生还听得进去不由得多说了几声。
鄢容借着酒气走到底着了寒凉,一觉睡到晌午,懒懒的不爱动弹,捂着手炉窝在躺椅里,看院中景致。他头不梳脸不洗,一身邋遢,便是有客来,也敢把这副尊容摆与那人看。
云祥也不介怀他的不修边幅,下人端上来的姜汤,他接过去亲自试了试温度,“刚刚好。”舀起一勺送至鄢容嘴边。
鄢容冷眼看他,白着张脸,不喝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