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才出发,来回来去也需要时间,楚倾看看女婿人不人鬼不鬼的邋遢样子,鄙夷地点了点头,&ldo;去吧,别惊动那些丫鬟,他们都不知道你还活着。&rdo;明日要办大事,女婿来得及时正好有用,一会儿得告诉他,否则楚倾就不用女婿大半夜的再过来了。程钰感激地看看他,转身离去。楚倾在屋里走了两圈,派人去喊齐智过来。齐智清楚现在京城不太平,过来时神情肃穆,&ldo;侯爷,是不是出事了?&rdo;楚倾摇摇头,笑着看他,&ldo;你不是想立功吗?明早收拾利索了,随我一起进宫。&rdo;进宫就能立功?齐智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忧多过喜,&ldo;属下进宫了,府里……&rdo;昨天她也来了侯府,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齐智宁可不立功也想留下来亲自保护主子们与她的安全。楚倾瞅瞅外面,笑道:&ldo;府里你不用担心,我刚刚得了一个比你更适合的人,好了,快回去睡觉吧,明早早早过来,别等我叫,迟到了这辈子你就只能当阿洵的侍卫了。&rdo;福建战事未定,女婿还不能&ldo;活过来&rdo;,所以大事用不上他,留在府里照顾女儿儿子却是再适合不过的。齐智依然困惑,只是楚倾摆明了不想再解释,他只能从命。~莲院。含珠在熟悉的刺鼻气味里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双熟悉的装满了温柔与思念的眼眸,所以虽然他黑了瘦了,虽然他胡子拉碴的,她还是立即就认出了自己的男人,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抱住了他脖子,泣不成声。他知道她有多想他吗?时间紧迫,程钰不想她哭,抱着她诉苦道:&ldo;你先别哭,我口渴,屋里有茶水吗?&rdo;&ldo;有,有,你等着,我给你倒去。&rdo;这招管用,含珠立即不哭了,灯已经被他点亮了,她起身要下地,程钰笑着扶她,弯腰帮她穿好绣鞋,起来时大手摸了摸她鼓鼓的肚子,柔声道:&ldo;慢点,别摔了。&rdo;他一直笑,含珠莫名安了心,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去给口渴的丈夫倒水。程钰趁机将里面熟睡的儿子抱了起来,小家伙因为迷香睡得沉,程钰亲了又亲,不怕胡茬扎到儿子。含珠回头见了,忍不住笑,端着茶走到床边坐下,递给他,&ldo;先喝水吧,听你声音那么哑,多久没喝了?&rdo;程钰没有回答,朝她扬了扬下巴。他舍不得松开胖儿子。一回来就撒娇,含珠嗔他一眼,手却马上将茶碗凑了过去,高兴地喂他喝。&ldo;怎么突然回来了?那边战事结束了?还回去吗?&rdo;他喝饱了,含珠一边看他稀罕儿子,一边期待地问。程钰听了,亲儿子的动作顿了顿,慢慢将元哥儿放了回去,转而拥她入怀,低声解释了起来,&ldo;顾衡应该投靠寿王了,那你与凝珠的身份……&rdo;事到如今,他必须告诉楚倾真相,越早告诉就越显诚意,所以尽管程钰希望多些时间与妻儿相处,都不能再耽搁,否则楚倾会把这些拖延的时间当成戏耍。含珠根本不知道顾衡曾经写信的事,听程钰解释是妹妹与陈朔商量越过了她,后面又有这么多的事,她久久不能回神。程钰怕了,怕她受惊,赶紧安抚,&ldo;没事没事,他还算讲道理,我去跟他说,他最多怪我……&rdo;&ldo;不,我陪你一起去。&rdo;含珠突然开口,声音坚定,看向他的目光也坚定,&ldo;是我骗了他,如果必须坦白,那也该由我亲口告诉他。&rdo;程钰急了,&ldo;可……&rdo;含珠捂住他嘴,看着他笑,&ldo;我说过,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rdo;楚倾始终将她当亲生女儿,这事由旁人口中说过来,对他的伤害会更大,含珠这些年骗他是形势所迫,但她确确实实骗了,她一直都觉得愧对楚倾,能亲口认错,无论楚倾原谅不原谅,她自己都能踏实了。?☆、?夜深人静。含珠换了身素色裙子,简单梳了个发髻,从梳妆镜前站起来时,发现程钰将元哥儿抱了起来。&ldo;抱他一起去?&rdo;含珠迟疑着问。程钰摇头,看着儿子答她,&ldo;不是,我就是想他了,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rdo;今晚他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凭他这几年对楚倾的了解,程钰总觉得楚倾生气归生气,应该不会对身怀六甲的含珠和虚两岁的元哥儿动手。现在他带元哥儿去,落在楚倾眼里,就有种全家要一起死的感觉,那是对楚倾为人的轻视,反而会触怒对方。楚倾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也是个重亲情的人,为了阿洵,楚倾短时间不会对元哥儿凝珠出手。重新放下儿子,帮他掩好纱帐,程钰走过去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低头道:&ldo;别怕,他真不讲理,你躲远些,我有五分胜他的把握。&rdo;含珠心情复杂地靠到了他怀里。她也担心儿子担心妹妹的安危,但说实话,或许是楚倾对她太好,含珠本能地觉得楚倾不会气到要打要杀的地步,而含珠最担心的是楚倾知道真正的女儿已死,会痛彻心扉,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楚倾对子女的好。含珠曾经以为,子女面对父母逝去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应该差不多,但有了儿子当了母亲后,含珠相信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疼。就好比母女做菜时都不小心伤了手指,当母亲的肯定会更心疼。作为一家人相处了这么久,含珠不怕自己被赶出去,只不愿楚倾阿洵伤心。一刻钟左右的路,因为她有孕不能急行,夫妻俩多用了些时间,眼看再穿过一道门就要进正院了,程钰抱住妻子,唇落在她额头,&ldo;含珠,是我将你们掳进京城的,如果能过了这一关,以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rdo;含珠笑了,说什么以后,他现在已经做到了,除了朝廷战事无法推卸必须分别,她想要的,他早都给了。&ldo;走吧,别让他等太久。&rdo;含珠最后看自己的男人一眼,先迈开了步子。她平静如水,程钰攥紧她手,与她并肩。夜风才回来,楚倾打发人下去,转身走到书桌前,铺平那方多了明德帝血手印的雪白绢帕,提笔将早就拟好的&ldo;擒贼诏书&rdo;默写到上面。这是大事,容不得打扰,富贵守在门前,看到程钰夫妻联袂而来,他愣了愣,随即小声提醒道:&ldo;侯爷正忙,请世子、夫人稍等片刻。&rdo;含珠惊讶地看向书房,程钰回想方才见面时楚倾衣冠齐整丝毫不似刚起来的样子,再联想京城情形,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楚倾应该是一直没睡,难道朝中有变?那此时……更要解释清楚,免得寿王从中作梗,楚倾毫无准备。&ldo;富贵,去请姑爷,注意别惊动大姑娘。&rdo;楚倾写完了诏书,吹干后满意地瞧了瞧,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女婿这么久还不过来,还真想让他等半个时辰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富贵立即伸手请程钰夫妻进门,扬声要回,程钰摆摆手,径自扶着含珠进去了。里面楚倾听脚步声不对劲儿,皱眉抬头,见女儿果然来了,挺着个大肚子,连忙收起帕子迎了过去,&ldo;菡菡怎么也来了?你,明天一天都能见他,就舍不得这么会儿功夫?真是胡闹,赶紧回去睡觉。&rdo;温柔训斥的模样,俨然一个无奈的慈父,脸上哪还有方才看诏书时的果决狠辣?含珠心里一酸,屈腿就要跪下去,程钰怕她摔了扶着她胳膊,打算一起跪下,楚倾却寒了脸,稳稳搀住女儿另一条胳膊,不许她跪,跟着一把拍开程钰的手,挡在女儿身前冷冷看他,&ldo;说,你又想让菡菡陪你做什么?还想让她下跪求情,做梦!&rdo;程钰看着他攥着含珠胳膊的手,暗暗着急,想先把妻子抢到自己身边,楚倾防贼一样盯着他,根本不给他机会。两个男人斗鸡一般对峙,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含珠笑了,眼泪也跟着落下,看着楚倾宽阔的脊背道:&ldo;爹……&rdo;才喊了一个字,就再也无法继续,哽咽出声。楚倾慌了,急着转过身,对上女儿泪流满面的脸,又着急又困惑,本能地扶着女儿哄:&ldo;好了好了,你们先说来听听,能答应爹爹就答应你们,多大的事也值得你哭,快别哭了,还怀着孩子呢。&rdo;&ldo;姨父,其实……&rdo;&ldo;你喊我什么?&rdo;楚倾皱眉回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女婿这辈子喊他姨父的次数屈指可数。程钰刚要解释,含珠朝他摇摇头,迅速抹了泪,退后两步,因为楚倾此时见不得她跪,她便站着与他说,&ldo;侯爷,其实我姓江,名含珠,乃杭州府下梧桐县人,六年前怀璧与定王遭人刺杀,逃到我家避难,正赶上顾衡一家悔婚气死我父亲……&rdo;楚倾听了前面几句,本想训斥女儿胡说八道的,猜的是女婿想了歪法子要带女儿去杭州,好离得他近些,可是听到顾衡的名字,楚倾目光陡变,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