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抬起胳膊,玉臂白皙莹润,确实挺满意的。兰香松了口气。等傅容头发干了,兰香服侍傅容歇下,关好窗子熄了灯,轻步退了出去,在外间榻上歇了。傅容身上只剩零星几个痘痂,就没再用她守夜。村里的夜晚好像更加静谧,傅容惬意地躺着,在清幽的蔷薇花香中思念城中亲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着了,便没发现有细细的竹管透过窗纸冒了进来,送进一缕轻烟。窗下脚步轻微,有人走了,又有人来了。轻轻一声响,外间屋门被人推开,很快一个黑影从容不迫地挑帘进来,站在炕前一动不动。如此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黑影才掀开蒙在灯笼上的黑布,露出柔和光亮。后院的人都中了迷香,效用有两个时辰,不怕这点灯光泄出去。将灯笼放在一旁,徐晋随意打量这间闺房。南面大炕临窗而搭,东边黄梨木茶几上摆了一个白瓷花瓶,里面三朵粉红蔷薇,娇艳妩媚。看到花,就想到人。收回视线,徐晋侧坐到炕头,凝视身边熟睡的小姑娘。这个两辈子加起来,他唯一能接近的姑娘。前世,他不想再回忆,他只知道,他要定了她,目前也只能要她,那这辈子,他就要确保她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不会再有什么前夫和离,也不会再有看上安王,他要她心甘情愿来他身边,做他的女人。论容貌,他不输于徐晏安王,论身份更是胜过他们,只要他占了先机……前世带她回府后,他命人收集她的一切,除了年代久远实在查不到的,或是一些日常琐事,她身边发生过的大事他几乎都知道,也就明白她一直都是个爱慕虚荣的聪明人,上辈子困于冀州,徐晏是她见过的最好人选,才一心嫁了过去。这次他主动来到她身边,聪明如她,没有道理不选他吧?但这只是身份上世故的选择,他还想要她的心,要她胸口那颗不曾给过任何男人的心。他要她喜欢上他,眼里只有他,对他全心全意。只有这样,才不枉费他在她身上浪费的精力,不枉费他帮她保住弟弟姐姐,不枉费他给她预留的王妃位置。傅品言有才学,深谙官场之道,傅宸功夫超群,也是人才,凭这二人,这世清清白白的她,有当王妃的资格。只可惜她才虚岁十三,他还得再等两年。想到去年仰着脖子在枣树下敲枣的小姑娘,徐晋笑了笑。说实话,现在的她,天真比世故多,还是挺可爱的,就像路上在马车里远远见到的,竟然还捧着两只小鹅玩,果然还是个孩子,童心未泯。目光从姑娘枕边的蔷薇花扫过,再移到她额头,徐晋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那痘痂,失了神。前世他厌弃她和离过的身子,不爱搭理她,去她那边从不交谈。有次敦伦时忘了熄灯,她扭扭捏捏的一直用手挡着额头,他多看两眼,她浑身就紧,添了不少趣味,等他扒开她手按住,她急的简直要哭了,摇着头求他别看,下面更是激得他发狂。事后他跟她说了傅宸早起练拳,浑身是汗,擦拭过后去客房那边逛了一圈。正好许嘉从房里出来,带门时瞧见他,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过来解释道:&ldo;傅公子,我家公子昨晚睡得不大好,现在还困着,我估计要等晌午才能出发,实在不好意思。&rdo;这是小事,傅宸摆摆手:&ldo;既然病着,合该好好休息,用过午饭再走也不迟。常贵你见过了,煎药饮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都告诉他,他自会转告厨房那边。&rdo;那人看起来娇生惯养的,或许从没住过这种庄子吧,毕竟自家人只是偶尔过来,庄子里面陈设相对都很简陋。许嘉连连道谢。傅宸转身去了后院,妹妹身体大好,不再忌讳跟人同桌而食,他想陪陪她。未料到了后院,外面不见一个小丫鬟,安静地出奇。傅宸心生疑惑,大步走进堂屋,隔着门帘听到里面孙嬷嬷兰香焦急的声音,像是在哀求什么。傅宸当即慌了,挑帘进去,&ldo;怎么回事?&rdo;兰香都急哭了,扑通跪下,低头认错:&ldo;二少爷罚我吧,昨晚该我守着姑娘,姑娘心疼我熬夜辛苦,劝我回去睡觉,我看姑娘身上痘痂不多,仗着姑娘心软生了躲懒心思,真就走了,哪想姑娘早上起来发现额头那块儿痘痂掉了,不是自己掉的,留了一个……小坑。&rdo;麻子二字,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说了被里面姑娘听见,无异于伤口撒盐。小坑?傅宸见过妹妹额头的痘痂的,足有豆粒那么大,真若留坑,还能算是小坑?&ldo;去外面跪着。&rdo;傅宸面如冷霜。兰香心甘情愿地去了,主动跪在院子中央,能被日头晒到的地方。早上是兰香伺候傅容的,进去没多久就被傅容赶了出来,所以孙嬷嬷也没瞧见她额头情形,此时见傅宸动了雷霆之怒,她也心疼,掏出帕子抹泪:&ldo;都怪我,平时没管教好那丫头,累姑娘受苦……&rdo;姑娘家最看重容貌,留了麻子,万一传出去,三人成虎,一个传成满脸,姑娘的名声就损了。除了自家妹妹,傅宸最见不得女人哭,念及孙嬷嬷一直兢兢业业护着妹妹,强忍烦躁道:&ldo;嬷嬷先别说了,事情没发生之前,谁也料不到。嬷嬷先出去,我劝劝妹妹。&rdo;孙嬷嬷红着眼圈走了,实在是她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屋子里安静下来,傅宸轻轻敲门,&ldo;浓浓开门,有什么委屈说给哥哥听,别自己闷着。&rdo;傅容坐在镜子前,好像没听到般,只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到前世的自己,因这个小坑因它不停提醒她害死弟弟一事不吃不喝,母亲磨破嘴皮也没哄好她,父亲一气之下将她关在屋子里,只给一日三餐,当天晌午她就坚持不住了,将一桌菜吃的干干净净,从此开始琢磨如何去掉那个坑。去不掉,这个坑也没能影响她什么,她照样嫁给了冀州第一佳婿,未来的郡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