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案几上有三个烛台,凤九来到最右侧那个,伸手拿住烛台座轻轻转了几圈,烛台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他凝神细听,再向相反的方向转了半圈。
"莫非有秘窟?"他瞪大双眼,话音才落,玉皇大帝右侧的足下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暗门,高度刚好跟坐着的凤九持平。
凤九也没看他,自己滚动轮椅便进了暗门,背影霎时就被那一抹黑暗吞灭,看得他心里一跳,赶紧跟了进去。
里面倒是很宽敞,且有一人多高,不用费劲弯腰走路,只是暗得很,却不知凤九从哪里取的一盏烛灯,此时照着地洞的方寸之路,幽幽暗暗的人影映照在石壁上显得鬼影幢幢,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头皮不麻,身体倒是阵阵发麻,因为这个地方冷得很,简直像是一个大冰窖。
"你冷?"凤九的声音此时响起,感觉幽幽森森的。
"不,就是懒得运功。"他笑笑便说。
凤九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怔了怔,便不再开口。
世上也只有这小子遭人忌,明明天赋异秉却偏偏喜欢把自己看成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要他练功他懒得练,要他用内力他也懒得用,就是喜欢悠哉悠哉到处闲逛。
他生来便是一个懒小子。
凤九握着轮子的手不由紧了紧,闭了闭眼,在后面的他看不见凤九的表情,却不晓得此时的凤九却是微笑的--一种很少见的微笑。
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眼前豁然开朗,鸟语花香蓦地入眼而来,寒意一瞬间被外头的浓浓春意所代替,碧绿碧绿的草地上蝴蝶成群飞舞,一棵老槐树参天伸展着枝叶,正是那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黄花初入弦,碧纱窗下洗沉烟,棋声案头惊昼眠。
"好漂亮!"他有些发怔地站在洞口,这一派景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出尘,更有一股与世隔绝之感,心底深处,他似乎曾想过要跟谁一起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不受一切纷繁世事打扰。
是谁呢?
一个身影猛然掠过脑海,他微微蹙眉欲搜寻,可一下子又失落得毫无踪迹,无处可寻了。
凤九只是静静看着洞外景色,一张平静的脸上什么也没有,只那双眼黑黑洞洞深深沉沉的,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两人都静默良久,他忽地轻轻开口,"这里是否我恢复了记忆之后,凤公子就不会再带我来了?"
凤九一怔,他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停了片刻才道,"若那时你想来,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转身望着凤九,注视他的眼问道,"真的?"
凤九抬起眸,静静凝望他的眸,缓缓点了点头。
他盯着凤九半响,忽地又转身负手,过了好久便听他声音低沉、语调缓慢淡淡说道,"我昏迷这么多日子,又在琅琊山养伤的这段期间,想必凤公子应该早已知道我是谁了吧?"
凤九的眸子看着他的背影,白衣融入这片风景之中,却有种刺眼的感觉。
"为何我会知道?"
"凤公子你能轻易取到筮血檀,又能用它来炼药,恐怕凤公子你的武功跟在江湖中的身份也并不简单吧?"他虽失去了对自己的记忆,可一身武功并不会忘记,也能分辨出药物的成分来,而且已依稀感觉到这琅琊山并非只是隐居的地方,而眼前的这位"凤公子",应该就更加不寻常了。
"那又如何?"凤九垂眸淡淡道。
"凤公子这么问便是已经知道在下的名字了。"他道。
凤九好半响没有动静,嘴角却似多了一抹微扬,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良久,便听他低低的嗓音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傅、霄、侯。你的名字,叫做、傅霄侯。"
他回眸,定定望着凤九。
凤九抬起眸,对上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