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又怎么会变?又该如何变?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
季陇棠为自己曾经的那些不自信感到懊恼与自责,也因为深情如缪荣而感到深深的震颤与动容。
他更有一种后怕,和后知后觉的心疼。
他不知道缪荣是如何在自己明确表示出拒绝的态度后还能坚持着这份爱意走到今天的,他在那时写下了《慕棠》,他说,惊鸿一瞥情伊始,他说,一场大梦总将醒,他说,拳拳恋慕之心经火炼化,他说,分分秒秒不愿虚度年华……他写下的每一字每一句,最终成了愁肠百转,他在与自己不一样的国度度过慢慢长夜,在那里,他看不见海棠树,也没有海棠花。
这首歌里藏的正是他当时的心意和那时的心情,季陇棠想起萧嵘不经意间说到的那句:“所以吧,后来因为《天赐》惹出了那么多的风波,缪荣的心里估计不好受。”
可那哪里只是不好受,萧嵘并不清楚自己的遭遇,所以对缪荣来说,自己被人那样伤害过,才是最让他难以承受的事吧。
说是伤心和绝望都太轻了。
“缪荣,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当缪荣将他放到床上的时候,季陇棠看着缪荣的眼睛,深深望进去,承诺道。
“当然,你肯定会好起来的。”缪荣点点头,笑了起来,只要季陇棠肯接受他,那么在他每一天的陪伴下,季陇棠就一定能好转起来。
缪荣是如此确信着。
翌日一大早,小满准时来别墅接人。
他将车停在院外,穿过层层海棠花林,敲开了别墅的木门,心中不免感慨,这里的风景可真是如童话一般漂亮,也不知道最终的v会好看成什么样!
开门的人是季陇棠,他的状态在实在是非常滋润,看来有人宠和独自高冷真的完全不一样。
“你来得正好,一起吃早餐吧。”季陇棠笑眯眯地将小满迎进客厅里。
早餐是小米粥和生煎小笼,小满走进去的时候,系着围裙一副居家模样的缪荣刚从厨房里端着煎好的一锅小笼走出来。
小笼是五味观买的现成的灌汤小笼,冻在冷冻柜里,随时可以拿出来或煎或蒸,煎起来自然更香,季陇棠招呼了小满一次,就不再管他了,自己开始蘸着醋吃起来。
缪荣不一会儿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满便开始跟他们细说今天的行程。
“今天就在电视台的棚里录,分两段,上午有主持人,下午没有,自由发挥就可以。”小满翻开记事本:
“采访是有台本的,我现在就发给你们,如果哪些问题不想回答可以直接划掉。”
“还有才艺方面,缪哥您要出唱片,那愿意现场演唱吗?节目组说不用唱专辑里的新歌,任何一首歌都可以。”
缪荣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唱。”
“那就演奏,用什么乐器?钢琴?”
“嗯。”
“也好,反正《天赐》里一直都是用钢琴的。”小满说。
他又翻了翻记录,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件事,补充说:“江哥说节目播出是在出专辑前,所以你们可以适当做一点铺垫,一点点就可以。”
“所以今天你们打算怎么录啊?”
“什么怎么录?”季陇棠吃得差不多了,对这个问题抱有挺大的疑惑,反问小满道。
“就是……”小满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清楚,想了想才道:“就是你们的关系处在什么样的进度,这个江哥说要先定一下,他其实也做了几个方案,不过还是要先听听你们的意思再决定,然后一旦决定下来,一会儿去录节目就按那个关系来。”
季陇棠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小满的意思就是得安排好两人的关系设定,毕竟现在肯定不能透露两人已经是恋人关系的这件事,那么到底是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还是只是朋友关系,又或者索性是刚刚重逢处于正在逐渐熟悉回暖的关系当中,他看向缪荣,缪荣也正看向他,开口道:“不用太麻烦,将我们的关系退回一点,就表现出我一直在追求他,而他因为有所顾忌,一直避着我,不肯答应我就好。”
这是除了季陇棠脑中所想的三种设定以外的第四种,但恰恰也是最真实的一种,他还没想明白,小满就已经问了出来:“缪哥,你确定要这样?”
“这样不是正好?我表现的明显一点,我们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再做一些铺垫,等到季陇棠的粉丝都能接受我在追求他这个事实,时机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小满又想了想,觉得这似乎是比单纯“朋友”的感觉要来得更冒险一点,但其实也合情合理得多,从十年前季陇棠开发布会,然后缪荣出走的这一事实来看,回国后两人第一次同框就恢复成朋友的关系看起来还是有些假的,反正将来两人是一定会在一起,那还不如按照缪荣说的,他一直在追求季陇棠更能让观众理解当年他为何会突然离开,还一去就是八年那么久更为妥当。
“可是我觉得你会被我的粉丝吐槽……”说吐槽还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被喷被骂,说缪荣为了出专辑蹭他的热度,拉他卖腐,或者炒冷饭等等的。
“网上的言论对我而言不痛不痒的,他们影响不了我。”缪荣注视季陇棠,认真地道:“我只在乎你,我想为我们正名,也想……让你不用再躲避任何事情。”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像是羽毛轻拂过那样,生怕惊扰了季陇棠那根最脆弱的神经。
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季陇棠大抵都会心生抵触,他多年低调,就是害怕听到有人提及当年发生的一切,那会让他想起自己那段不为人知的可怕遭遇,尽管那些人已经付出了代价,可是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事后做任何弥补,都不可能抹平那个夜晚以及后来日日夜夜他所受的折磨。
只是他也知晓人不能永远活在痛苦当中,他一直尝试让自己走出来,可惜至今都没有完全脱离。
自从缪荣回来后,他在这件事上仿佛有了依托,可那并非来自他自己的力量,而是靠了缪荣给予他的力量。
正名是他需要的,毕竟未来他要与缪荣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他们没有错,但他还是要为当年的记者发布会做出纠正的,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异性恋,从那时起,他就只能接受缪荣做他的伴侣。
所以时至今日,缪荣无论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与配合,他如今剩下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尽全力克服自己的恐惧和障碍,这样他就不用再躲避,也不会再害怕,无论怎么被人提及,无论提及多少次那段过往,他都能直面一切,他要牵着缪荣的手,和缪荣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采访之一
既然决定了是还在追求的关系,那么两人就势必要分开行动。
小满开车带季陇棠去录制现场,缪荣则自己单独前往。
刚刚饭桌上小满听了一耳朵,并没有插嘴,他是知道季陇棠出事住过院的,但是具体什么事他并不知情,他也从来没有打听过,不过他是最清楚季陇棠之前的日常精神状态的,比较起来,这几天他所见到的季陇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不那么高冷了,愿意多说话了,也不总一个人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