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查验中的是什么毒?”道衍坐直了身体,似乎很关注这个问题。
“河豚毒。”钟管家解释道:“因时值早春二月,河豚肥美,老爷特地请了定海楼的厨随行,就是为了这一道佳肴。“
“嗯,这位厨,和厨房的其他人有没有可疑的?”
“查过了,都是跟了十几年的老人,家也都在本地,绝不敢拿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钟管家很有把握地说道:“再者,常人皆知春季河豚毒盛,老爷素来是要求厨把河豚的卵巢、肝脏完整取出,留待查验;在菜之时还要银针探毒,并让主厨当面自尝一口以示无毒。依我的初步判断,下毒应该是刺客所为。”
“当面自尝一口的主厨没中毒?”
“说来也怪,人没中毒,单单那狗中了毒。看来是那毒下得并不均匀,人吃的部分刚好无毒吧~”钟管家也觉得奇怪,只得暂作牵强的解释。
道衍对此不置可否,接着问:“那庄翁呢?他是否中了毒?”
“老爷看到沙皮狗倒地抽搐,自然没有吃那河豚,所以没中河豚毒。但是郎中来诊治之时,却查出老爷体内有少量砒霜之毒!”
“砒霜?”道衍顿感惊讶,似乎是自言自语:“为何要下两重毒?何必如此?不应该,看来要杀庄翁的不止一伙人!”
“是的,我的推测也是这样。只是,这下毒的手法确实诡异,我们无从得知。”
道衍闭眼沉思了片刻,似乎仍无头绪,索性转换了角度问道:“对了,行船走马三分险,你们为何会在船放置假山石,这本来就容易倾倒啊?”
“这是我家老爷的嗜好。当然,那假山石是用很结实的渔网固定在正厅一角,说来蹊跷,那日渔网被割破了。也许是刀来剑往不小心划到了,当时现场比较混乱,大家都记得不是太真切。”
沉默了一阵,道衍缓缓开口说道:“我们还是需要更多的线索,眼下在府中你恐怕是有力也难使出来了,不如多去外面转转,在这明州府,你这庄府大管家的排面还是有的。”
钟管家心领神会,拜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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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横行无忌。
“钟管家,恕贫僧多嘴,刚才你为何欲言又止,没有坚持将那东瀛嫌凶移送有司衙门?”
钟管家缓缓走到茶几旁坐下,说道:“那东瀛浪人原本确实被我秘密押在府中,但几天前,死了。”
“这,他是怎么死的?可曾审出头绪?”道衍愈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被服毒而死。这厮估计有什么大把柄抓在别人手,死硬得很,至死没有供出买凶之人。”道衍这才恍然大悟:刚才钟管家故意要诈庄连克的话!从庄连克极力辩解、避免对质的情形看,他并不知道东瀛浪人已死;而金氏“及时”出现,恰恰说明她知道东瀛浪人已死,为避免庄连克失言,才出来抢话堵嘴。
听完道衍的分析,钟管家点头继续说道:“的确如此。自从老爷遇害以来,庄府内外戒备森严,外人很难有机会混进来;再者,东瀛浪人是我布下的眼线抓回来的,关押之处也是由我安排的人值守,旁人想要找到他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何况还要在值守的眼皮底下毒杀之!能在这庄府之内来去自如,并且有能力办到这件事的,大概就只有大夫人金氏。但是,此事你知我知,甚至金氏也知道我们知道,我们却毫无办法!”
“此话怎讲?”道衍问。
“眼下我们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就算有,哎,那明州府判徐善,与金氏关系不同寻常,”钟管家停下来看了看庄定海,“为维持与官家的关系,我家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东瀛浪人活着,若非拿到铁证,仅凭他一面之辞,在明州官衙那里,恐怕也难有所伸张啊!”
道衍沉默不语,这看起来是一个死局。但不管怎样,对智力过剩的道衍来讲,这难解的局反而更合胃口。
“那位叫柳情的女子现在哪里?”终归还是道衍头脑灵活,想到了另一个突破口。
“继续在怡情舫做她的头牌呗!说来让人心寒,老爷遇难一多半是因为她,她竟毫不介怀,置身事外。真正是【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啊~这烟花女子…”钟管家一阵唏嘘感慨,引得庄定海默默流下两行眼泪。
道衍似乎不关心这些戏子的情,婊子的义,只是问道:“庄连克之后有没有去找过柳情?”
“没想到这一层,我马差人去打听一下,顺便盯一下大少爷的行踪。”
道衍闭眼皱眉,似乎又想到些什么,接着问道:“那日庄翁舟山行船,坐的是私船,还是官船?”
“我家老爷很少坐官船,那日坐的是自家龙船,雅号【济沧】。”
“私船?那两个东瀛浪人怎能轻易登船?”道衍睁开了眼睛。
“唉~当时我还在从钱塘府返回的路,是大夫人胞兄金文炳跟的船~此人素来贪酒好赌,行事粗鄙…我应该早点回来的…”钟管家懊悔不已。
“金文炳?就是守在院门口那领头的?”
“是的。”
道衍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事已至此,钟管家不必自责。眼下东瀛刺客已死,活的线索已断,保密也毫无意义。不妨试试把东瀛刺客已死的消息放出去,看看另一位同伙会不会有所动作。”
钟管家愈佩服道衍的冷静机敏,原本有些迷茫的头绪也逐渐明朗起来。
“关于庄翁遇害一事,你还查到些什么?”道衍终究觉得线索太少,思路难以展开。
“之前的因果和你说过,我单说说老爷遇害当日的经过吧!”钟管家此时已不自觉地将道衍当成同袍来看待,自然愿意悉数分享所知的情况——
当日正午,庄定海在顶仓正厅用膳,妻弟金文炳作陪。酒过三巡,金文炳不胜酒力,只得到相连的偏厅卧榻休息,留下庄定海自酌自饮。
过了一阵,突然听到金文炳大喊“抓刺客!”,门口值守的两位保镖最先冲进正厅,现庄定海左肩已被刺伤,血流满地;旁边还有一条倒地毙命的沙皮狗。金文炳拖着庄定海想转移到别处,两名保镖则与两名刺客厮斗。当晚风高浪急,船身晃得厉害,现场一片混乱,庄定海被倾倒的假山石砸中头颅和胸口,当即不省人事。两名刺客见其余保镖纷纷赶来,自知不敌,便跳窗分头逃跑。最后众保镖合力擒住一名刺客,另一名刺客跳船逃走。
“庄翁遇刺,自己竟没有呼救?”道衍提出了第一个疑点。
“现场没人听到老爷呼救,嗯,也有可能是风浪声大,听不到微弱的呼救。”
“那金文炳又是如何得知有刺客?”
“据金文炳说,他在偏厅小憩之时听到有异响,起身便现两名刺客将老爷刺伤在地,这才大声呼救。”
“既然金文炳能听到异响,为何门口值守保镖却毫无觉察?”道衍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