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氏便问:&ldo;住在哪里?&rdo;&ldo;圣上或许要赐宅,如果不赐宅,先住驿馆,徐徐寻觅。&rdo;他是被搞回来的,在路上的时候还生了病,耽误了行程,趁这功夫,黑了他板砖的御史大夫被抄家,皇帝觉得他受了委屈,必有补偿。徐烈嘴唇嚅动了两下终于闭上了。他不开口,弟妹们更不敢说话了,能够入京的喜悦在这诡异的气氛里被消蚀得一干二净。&ldo;哎呀,这是二郎?这是四娘?五郎也很可爱。都好都好,你是个会教导孩子的好母亲。&rdo;杜氏笑得很是和气,还分发见面礼。涂氏进京之后气都没喘匀,直奔相府请安。见皇帝都不用拘礼的年代,一当家主母带着儿女巴巴上门给人叩头,足见其中关系了。涂氏是良家子,徐梁被郑靖业给弄了个身份之后娶的她,她为人也爽快,办事也干脆。那啥,一般人也没那么干脆就把刚生完孩子的奴婢给卖了的:&ldo;想卖就卖了。&rdo;徐梁也只能闭嘴。不卖吧,涂氏一定不会养这四娘,扔给个奴婢妈带着,这年头有个&ldo;从母&rdo;的说法,如果父亲不认,或者当家主母不理会,亲生骨肉也就从母当奴婢去了。这是法律规定的。这里面还有一个缘故,奴婢,尤其是家伎一类,很多人家是会互赠或者拿来招待客人的,谁知道生出来的是谁的种?在多数情况下,当家主母肯留下孩子,卖了奴婢是不会有人说不妥的。涂氏对杜氏是相当尊敬的:&ldo;夫人过奖了,总是看着,别让他们出大错儿就行了。他们也大了,我也快管不动了。&rdo;杜氏又问:&ldo;都叫什么名儿啊?&rdo;涂氏道:&ldo;二郎名熙,三娘名欣,四娘名少君,五郎名杰。&rdo;又让儿女拜见赵氏、郭氏、郑琰三人。赵氏伸手虚扶道:&ldo;这可使不得。&rdo;在赵氏的世家意识里,这是相当使得的,只是婆母看重徐家,她也要谦虚一二。终是拜了一拜。郑琰笑道:&ldo;前几天我还与莞娘她们说,又要多两个小娘子一道玩了,她们都念叨着呢。我看到三娘和四娘觉得分外亲切,过不几日大家都要到熙山,我就邀了她们一起来玩可好?&rdo;徐家三娘徐欣今年十二,四娘徐少君十岁,这姐妹俩年纪虽小,相貌实是不坏。改用金大侠的一句台词:&ldo;三娘艳若玫瑰,四娘秀若芝兰。&rdo;徐欣爽快地答应了:&ldo;我们来京里两眼一抹黑的,也就只认识七娘,以后还要请七娘多关照呢。&rdo;郑琰笑道:&ldo;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咱们一处玩呗。&rdo;杜氏道:&ldo;你们和和气气地在一处,我也放心了。&rdo;赵氏就问杜氏:&ldo;今日开宴,不知客人口味如何?要不要安排两班伎乐?&rdo;杜氏目视涂氏:&ldo;不要跟我客气,你们客气了,结果不痛快&rdo;涂氏道:&ldo;娘子一向是个痛快人,我再跟您客气就是不识好歹了。我们都是苦过来的人,哪有什么忌口?能吃得饱就行了。&rdo;杜氏嗔道:&ldo;还有孩子呢。&rdo;涂氏道:&ldo;他们也没什么,只是青州那里,爱喝汤,您多给他们碗里加瓢水就得了。&rdo;杜氏道:&ldo;才说你照顾孩子,这就拿来摔打。&rdo;郑琰道:&ldo;上回在宫里,阿娘也这么对贵妃说我的。可怜我被阿娘摔打了十几年。&rdo;还假意&ldo;嘤嘤&rdo;了几声。被杜氏一个眼刀给削了回去。女人天生都是活跃气氛的高手。杜氏对赵氏道:&ldo;那就这样吧。&rdo;赵氏领命而去。饭好了,徐梁也服侍着郑靖业回来了。郑靖业问一声:&ldo;宴席可好了?客都到了么?&rdo;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先把徐梁领到书房谈话。在大正宫没机会单独聊天,宰相的工作还是挺忙的,徐梁也得搞交接。下了班,得趁着大家没喝酒脑袋还清楚把要点说一说。进了书房的门,徐梁先请罪:&ldo;犬子无状,奴此番入京才知道这小子居然私置了产业。&rdo;&ldo;你已是侍郎,朝廷大臣,不是我的奴仆了,&rdo;郑靖业和蔼地道,&ldo;这世上怎么有拿圣人的大臣当自己的奴仆的道理。你只管挺直了腰杆做人。英雄,莫问出处。&rdo;徐梁痛哭流涕:&ldo;非相公不能有今日,焉敢忘本?犬子无状,是不知礼义啊!这样的人,另人怎么肯真心与他相交呢?&rdo;&ldo;小孩子都是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是现在畏于杖责,一时蜇伏,日后他会安份吗?不如让他碰碰壁,也好知道外面的人都没那么好欺负,经得多了,自然明白你是为了他好。你总护着他,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等到他真的闯了大祸,咱们都护不住了,怎么办?小时候把亏都吃够了,长大了就不会再吃亏。总比年纪一大把了连改过的时间都没有了要好。&rdo;郑靖业很讲道理。徐梁一脸羞愧之色:&ldo;是下官没有教好儿子。&rdo;郑靖业摇头:&ldo;想我年幼,父母皆经孝顺二字教我。孝固不用说,顺却是大有讲究的。我若逆来顺受,也没有今日。年轻人,有点儿想法是好事,他要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才要发愁。&rdo;&ldo;他的那个破烂脾气,还是欠打!&rdo;郑靖业道:&ldo;我一直看着他,他很好,让不思进取的人围着也没磨去志向,心志坚定是好事。让他在那里混着,是我的意思,连文博也与他一起的,得让他们明白,世家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是光鲜的,让孩子不能胆怯。大郎父子,当年我一不留神,就让他们钦羡世家去了,羡慕得要命!满脑子想的都是世家说的,他们说什么都觉得是对的,所以我对大郎动了家法!&rdo;徐梁是郑靖业书僮,比郑琇大不了几岁,郑琇童年时代他还带郑琇玩儿过,对于这个小道学也是知道一二的,不由笑了:&ldo;世人谁不羡慕世家?衣食无忧,前程无量,看着光鲜丽亮,言谈举止高雅。并算不得错,不瞒相公,有时候,我也羡慕得紧。&rdo;&ldo;光打不顶事儿啊,&rdo;郑靖业伸手拍拍徐梁的肩膀,&ldo;打是打不开窍的,把阿兴(郑德兴)扔出去没两个月,他就懂事了。对阿烈不要一味责备。&rdo;徐梁恭敬地道:&ldo;还是相公有办法。似下官这般,只会动板子。&rdo;&ldo;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啦,我本就想,阿烈底气有了,该让他见识见识世家的手段了。正好知会你一声,让他去吃点儿小亏。既然你来了,正可多看顾他一点,别叫他亏得太大。&rdo;徐梁领命:&ldo;下官代犬子谢过相公栽培。&rdo;&ldo;好啦,开宴了,今天都是熟人,自家人,一道乐一乐。不醉不归啊!对了,圣人赐宅,我给你挑好了。就在这坊内,他参了你,我就拿他的宅子抵给你。说给你知道,不要嫌晦气。大丈夫,百无禁忌。&rdo;徐梁心里抹了一把大汗,这才是郑相啊!连声道谢。有郑靖业当靠山,怕啥晦气啊?他不找别人晦气就已经很开心了。&ldo;于元济、李幼嘉他们已经派人看行李引路去了。&rdo;今天就是郑党的一个家庭聚会,为徐梁接风,也是联络感情,以后大家都在京城混了,彼此扶持,也是知道哪方面出了纰漏要找谁讨人情。不但奸党们聚齐了,奸党家能出现的家属也出现了。郑靖业先举杯:&ldo;今天为徐梁接风,谁都不许作伪。&rdo;众人哄然称是,一起举杯,共贺徐梁入京。徐梁与大家饮了三杯,又让儿子们拜见恩相叔伯,郑靖业道:&ldo;都是好孩子,京中也有伙伴,你们多亲近。&rdo;让小奸党们去联络感情。自己督促手下饮酒,这样的宴席,都不用说太多,相处得次数多了,脸熟了,默契也就有了。唐文渊道:&ldo;这京中只有相公这里有好酒,平日讨且来不及,今日谁作伪谁是傻子!&rdo;众人大笑。咱们都是斯文人林季兴当着郑靖业的面夸他闺女:&ldo;这澄酒千金也换不来,府上人杰地灵。&rdo;&ldo;养闺女就是为了日后有酒喝,&rdo;郑靖业乐得附和,&ldo;这闺女养得值了。&rdo;说到郑琰,就有人想起了池脩之,于元济道:&ldo;池大郎呢?&rdo;&ldo;今日他在禁中当值。&rdo;靠!众人心里一齐骂娘。池脩之他是中书舍人啊,离皇帝辣么滴近!前途无量的哟~一个小破落户儿,抱上大腿,这就飞黄腾达了。d!咱家怎么就没人有这好命啊?郑琰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人当成大鱼惋惜了一回。她终于见到了她家的歌舞伎,她家当然养了歌舞伎,水平还不低,只是管理甚严。一是怕家中男子不学好,二是怕郑瑜郑琰被带坏。姐妹俩的音乐课都是方氏、赵氏亲授,万不肯让她们接触歌舞伎。用方氏的话说就是:&ldo;她们伎艺是好的,然而出身卑贱,待人带着谄媚,纵有故作清高者,亦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徒惹人笑。四娘、七娘宁可乐理不通,也不能造作扭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