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郡王端正严肃样裂了,试图诱导他那几乎已经成精了的姑祖母:&ldo;就是我来向您问安的那天,最出挑的那个,不该不记得的呀。&rdo;庆林长公主惊讶了:&ldo;你在我这里见了多少小娘子啊?&rdo;那一天只有一个啊。&ldo;就一个,必是无人能及的。&rdo;庆林长公主心道,你再这样,你爹娘会气死的,一口咬定记不起来了:&ldo;你绕得了头疼,怎么突然问起小娘子来了?&rdo;萧绰抿紧了嘴巴。庆林长公主是真同情起陈氏来了,凭心而论,陈氏是带着傲气,但是作为一个太子妃也算尽心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家子人呢?&ldo;你呀,有空多去看看你爹娘,你阿娘必是想你的,不要出来搬出来住就疏远了。&rdo;赶人出门。萧绰刚走郑琰就来了,惊得庆林长公主道:&ldo;你门口没遇上广平郡王吧?&rdo;&ldo;没有啊,他又来您这里做什么?&rdo;&ldo;谁知道呢。你今天不是与小娘子们说私房话了么?怎么想起来看我了?&rdo;&ldo;想您了呗,她们把御史大夫一干人等骂得亲娘都认不出模样儿来了,听得心惊,看看您压惊……&rdo;一语未毕,被庆林长公主手中拂尘盖了一头一脸,手忙脚乱地拿开了:&ldo;我说真的,先生呢?这些日子少出门,京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rdo;&ldo;你倒训诫起长辈来了。&rdo;&ldo;我说真的,看这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乱斗了起来,四处练靶呢,可别让先生&lso;误中流矢&rso;才好。&rdo;&ldo;放心吧,他们不敢。&rdo;&ldo;徐梁都叫弄回京了。&rdo;不要以为到地方上就是发配,如果你是做地方大员,中央还有人罩着,那么对于你们这一党来说,都是好事。&ldo;很快,他们就会明白了,&rdo;庆林长公主一笑,&ldo;都是明白人儿,蹦跶一会儿,碰壁了,就知道怎么做了。&rdo;&ldo;您给个准信儿吧。&rdo;&ldo;大家不会误了正事的。等着到圣人面前说太子不是的,已经从今天排到了到熙山。&rdo;皇帝的日程被他们排得满满的。装点门面史称:&ldo;妃及诸王、公主争言其过,谮毁日至。&rdo;&ldo;您可别说他的不是,不但不能说,还得护着点儿,让圣人念念骨肉亲情才好。&rdo;&ldo;这还用你说?&rdo;庆林长公主戳了戳郑琰的额头,&ldo;你就鬼灵精。&rdo;从庆林长公主处出来,郑琰发现她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太子登台,她们家也未必安全。这就是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名利场,哪怕是大鱼,还有想啃你一口的。真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带着悲壮的心情回到家里,遇到早回家的郑靖业,郑琰抬脚跟着他去了书房。&ldo;怎么?见小娘子们也见出事儿来了?&rdo;&ldo;回来去了师母那里,她说,她们家亲戚排着队等着说太子的坏话呢。&rdo;郑靖业笑了:&ldo;这不很好?&rdo;&ldo;您可别这么说,现在不能明说太子不好。皇帝现在还没动废太子的念头呢。换太子又不是到菜园子里摘菜,这颗烂了换另一颗,烂的就扔地上随它继续腐烂当肥料,或者拔出来扔了。皇太子是烂菜叶儿么?&rdo;他是皇帝的亲儿子!有人说天家无父子,总体上看,是这样没错。然而,那只是当事人在亲情与权利的较量中选择了后者,这个选择的过程并不是果断的、一点也不犹豫的,也是充满了痛苦的。郑靖业欣慰地道:&ldo;你明白就好。所谓疏不间亲,寻常友人,说他家里不好还要担些风险,何况君臣?不过,太子也快了。&rdo;郑琰猜得分毫不差,大正宫里的皇帝面前的桌案上摊着一个包袱皮儿,里面堆着一堆散碎的东西:&ldo;这是东宫掩埋的东西?&rdo;虽是残件,还是很熟悉,是皇帝惯用的样式。&ldo;是。&rdo;回答的人感受到了皇帝的坏心情,答话尽量简短。&ldo;都砸了、烧了罢。&rdo;&ldo;你今天怎么了?&rdo;郑琰与池脩之见面越来越多,对他的情绪也把握得非常到位。郑琰目前处于无政府状态,一整个春天,长辈们为了让她躲开延平郡王,默许了她的逃课早恋行为。什么在家读书啊,与小姑娘们没营养地四处跑啊,到私宅与池师兄会面啊,只要不跟东宫里的那一位沾上边儿,什么都好办。往私宅去得多了,她周围的人就都获益了。她闲着无聊就会&ldo;开发&rdo;新食谱。吃货嘛,不这什么细忽然触动了前世对某样食物的记忆,口水分泌过盛,就会坚定地摸索,把它给做出来,一饱口腹之欲。第一,她有钱,经得起实验浪费,第二,她有闲,大把的时间用来摸索,第三,她有特权,什么奇怪的材料,只要京城里有的,她都能给弄来。年龄渐长,做饭的水平也提高了,连炒菜也能做成功几样了。这一回做的是竹筒饭,同样的,也失败过几次,主要是各种配料的比例与火候的掌握。今天终于大功告成,郑琰很满意。自从知道了各家居然连食谱都加密之后,郑琰也习惯性地把这食谱给记录了下来。升格成人家男朋友的池脩之理所当然地有口福了,以往他吃得欢天喜地,今天看到吃的当然也高兴,浑身上下却透着忧郁少年的气息,郑琰没来由一个哆嗦。这种气质很让人恶寒啊!池脩之仰着脸,闭上眼睛,良久,缓缓张开眼:&ldo;我给调到崇文馆了。&rdo;&ldo;嘎?那里?做什么?还是近来有什么大事了?&rdo;我怎么不知道呢?崇文馆,遇上国家要编订大型图书的时候,是一个可以名扬四海、泽及后世的好地方。但是,平常时间却真的很平常,就是养来给国家装点门面的。&ldo;国家要编《氏族志》,圣人欲令相公为总裁,先生为顾问。叶广学以为,相公非名门,谱学不熟,所定不足以令人信服。相公恼火也是无法,先生索性也不趟这趟浑水了。圣人吵不过他们,最后由蒋进贤为总裁,我却是被点进崇文馆备咨议了。&rdo;他说的相公就是郑靖业。被人说是暴发户,郑琰脸上也不好看,旋即又释然:&ldo;他们说的也是事实。&rdo;池脩之左手握着竹筒,右手拿着个长柄银匙,伸到竹筒里挖出一勺子米饭入口,嚼嚼咽了:&ldo;好吃。&rdo;&ldo;那就多吃一点,还有笋汤。&rdo;鸡皮酸笋汤,郑琰唯二记得原料的红楼菜谱,配上竹筒饭,再来个竹笋炒肉,就是简单而营养的一餐。因为工作调动而得假早回家的池脩之同学有口福了。吃了几口饭,池脩之的心情好了很多,咽下口中的汤,下定决心似地道:&ldo;我必要把这事办得漂亮。&rdo;&ldo;蒋相公会不会为难你?现在世道挺怪的,我们也是一时在一处说话,一时又当成不认识。&rdo;郑琰隐讳地提及到了现在大家敌友不明的状况。郑琰坐在他对面儿,池脩之一抬头就能看到郑琰撑着个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ldo;我应付得来!圣人对这回编名录很重视,不特是圣人,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这里呢。我有什么不如意的,只管上表。&rdo;&ldo;哦。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告诉先生也无妨的。&rdo;郑琰从来不在池脩之面前提什么&lso;我让我爹升你官&rso;之类的话,这让池脩之觉得很舒服:&ldo;还是不要把先生卷进来的好。要是蒋相公阻塞言路,我也不必硬扛着。&rdo;明明有快马可乘却非要步行赶路的人,不是在练轻功就是个傻蛋。&ldo;嗯,你用心吃饭啊。&rdo;池脩之笑笑,大口吃完。郑琰等他吃完了,坐着喝竹叶子泡出来的茶水,才问:&ldo;那你愁什么?不知道怎么给各家排名?&rdo;&ldo;这个也不难,我已有主张,做不做得成并没有十成把握,现在不能说给你。等成了,你也就知道了。&rdo;&ldo;故作神秘。&rdo;郑琰眼睛四十五度斜上,嘟着脸颊。&ldo;也不是,&rdo;池脩之难得有hold不住的时候,忍不住解释,&ldo;排名先后,自有定论,我只是想到池家,不由觉得可笑。上一回定籍还是本朝之初,那里池家还有几口人,靠着祖先的名声面子,还落在二流之内。如今只剩我一个,我却是要亲自把自家降等,也许还要剔出名门之外。&rdo;&ldo;尔曹身与命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几百年前的旺族,如今子孙凋零的又何止你池家?你被圣人钦点编纂,已是中兴之兆,下面看你怎么做了。有空哀声叹气,不如想想怎么振作。这一次干得好了,圣人肯定记得住你。上一次定籍不过八十年前,你打从今天起,好好活着,进棺材前还能看到重回甲等的那一天!&rdo;池脩之听着听着就咧开了嘴,笑容越来越大‐‐郑琰是什么时候都是有斗志的家伙,永远这么活力四射,什么难题在她那里就根本不是个事儿。&ldo;我只是感慨罢了,我看你也不怎么在乎这些,我若,岂不配你不上?先生说过,莫让祖先成负累,我方死心塌地拜的师。毕竟是祖上,一时伤感。现在吃饱了,心情也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