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得很美,同意了。想了一会儿,决定给季繁一个侍中的名头。侍中这个职衔呢,一开始的时候地位并不高,但是有了这个头衔就可以直接见皇帝。经常跟领导见面才能提升得快、才能说别人的坏话、才能让领导记得住……总之,好处不能胜数。以至于宰相们的身上无一例外都有一个侍中的衔。这个职位吃香品级一直在提高,在朝会上也得到一靠前的位置,用来安置季繁也是不错的。就季繁本人的情况来看,去管个崇文馆更合适,但是皇帝是想收伏他,不是拎他来镀金的,季繁在文化上的名声够高的了,再拔高对皇帝也没好处。季繁本人没有任何治理地方的经验,平时却对政治发表意见,有指手划脚的嫌疑。要给他安排一个看似合适的位置的话,御史台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是皇帝不想听他唠叨挑剔,想让他唱颂歌。就侍中吧!可以议政,可以当差,不拘于某一方面,能够全面地看到朝廷的情况。希望他能够认清事实。即使捅了漏了,还有郑靖业这个学生给他收拾烂摊子,皇帝痛快地答应了。皇帝三下诏书,吵得李俊家不得安生。三诏三辞,季繁赚足了名声,还要推辞,郑靖业又有了动作,他一天内干掉了两个东宫僚属‐‐都是有名的大族子弟。季繁在世家的劝说下出仕了!他本不想趟浑水的,有小人在朝,君子耻与之同列!出仕也不一定比郑靖业位置高,老师的面子有点抹不开了。季繁对自己的能力是有信心的,也相信郑靖业能说服皇帝,他一定更可以,因为他的学识与名望,更因为他坚信自己是对的。嘴上还要谦虚两句,什么以前没干过,怕干不好之类的‐‐其实心里并不这样想。虽是谦虚之辞,大家还是把这个变量考虑了进去,然后劝季繁不用担心。其时很多官员是靠僚属的,如李俊那样主官好几个月不管事的也不是没有人。再者,季繁是个门生遍天下的主儿,拼凑几个能干活的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他的弟子里有出身世家的,世家也不是全出废物的,总有各种资源可以共享。退一万步讲,季繁做了官,只要到了一定级别,就可以自己任命相关属员,有许多出身不高而有能力的人巴不得借着这块跳板展现才华‐‐当年郑靖业就是这么起家的。话不能直接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藐视季繁的能力。所以名门公子们说:&ldo;今小人当朝,正须君子秉政,先生回避,如天下何?&rdo;季繁跳进了郑靖业给挖的粪坑里。季繁跳到坑里尤不自知,能看出郑靖业险恶用心的目前还没有出现。郑相之奸党一方面着急:即使相信郑相的智慧,也不能否认季繁有一个老师的身份足以掣肘郑靖业很多事情。郑靖业的政敌们的想法就分了很多流派,由此可见政敌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据不完全统计,几条干肉不可否认,要不是长成这副德性,顾益纯也懒得搭理郑靖业。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郑靖业小同学长得奇丑无比,丑出了特色、丑出了水平,顾益纯说不定也会跟他说说话。果然有意思!慕名而来找季繁拜师的,或者说,敢来来找季繁拜师的,多少都要有点儿倚仗。最起码的,亲自来的人得有一点文化知识,衣着上也要讲究些,绝不能是这样的短打。如果是派家仆过来打头阵的,仆人的衣服当然不会太好,至少要带着名刺、书信,多半还要带着礼物。眼前这个小家伙两手空空……不对!丫手上拎着几条干肉?顾益纯想吐血。放软了声音问:&ldo;你可有荐书?&rdo;季繁的名头那时候就已经很响了,学生太多教不过来,他也挑徒弟的。除非本人惊才绝艳,否则必须得有季繁信得过的人或者是不得不卖面子的人的荐书。郑靖业非常诚实地摇头。顾益纯又问:&ldo;你原是在谁门下?读过什么书?&rdo;待这小家伙依旧诚实地告诉他,小时候半工半读在村头袁大爷的小破屋里识了些字,并没有拜过名师之后,顾益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抱着好玩的态度,顾益纯大方地说:&ldo;我去问问先生还收不收学生了。&rdo;季繁当然收学生,只是条件越来越严格,郑靖业显然不符合他的条件。他老人家慢慢地踱到堂前,隔着长长的中庭看了一看郑靖业。小伙子印象分不错,季繁出了几道题权当面试。题目有深有浅,郑靖业的水平只能是勉强及格,倒是字写得不错。季繁皱一皱眉头,没有直接说收了这个徒弟,郑靖业在他面前力图镇定。顾益纯看得出来,季繁心中不喜,非常地不喜。顾益纯心里也摇头,郑靖业的答案,透着一股子逼人的寒气。少年有锐气,这很正常,如果有暮气了,才让人惋惜,但是这股子寒气就……季繁不喜还有另一原因,这份答案让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是史上有名的,话说,皇帝们一直致力于削弱世家啊、离皇位太近的宗室们的力量,明着干谁都不愿意,他就给在外的人派那么一两个明为辅助、方便与皇帝联络,实为监视的人。这些人都用的是寒门出身,这些人很少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其中最凶残的一个叫张智,十五年间八次外出,逼死了五个上司,另外三个心理压力太大,辞职不干了。季繁想起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