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把邓凯文的上半身按在自己怀里,一手顺着少年笔直的腿往下,直到按住纤细冰凉的脚腕。瞬间少年的身体猛的弹跳了一下,&ldo;‐‐埃普罗!!&rdo;那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埃普罗缓缓加重手上的力气,直到凯文惊恐的挣扎起来:&ldo;求求你!……求求你!!&rdo;腕骨磕得手掌微微发痛,但是他相信这个孩子承受了更多的痛苦。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他亲手养大的这个孩子,从小就有点娇气怯弱,怕疼怕苦,受了一点伤就哇哇大哭。别的男孩子都怕丢脸,宁愿自己扛着疼也不愿意哭,但是这孩子从来不怕,只要稍微有点疼,眼泪立刻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从小长得漂亮,哭起来简直让铁石心肠的人都感到不忍,所以只要他掉眼泪,所有人都会立刻抱他哄他,再也不让他受半点罪。‐‐那为什么这孩子明知道会被抓,明知道被抓回来以后会受到可怕的惩罚,却仍然要跑呢?他知道自己会被折磨的吧。还是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纤细的脚腕骨头在手掌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凯文的喘息已经变了调。终于他惨叫起来,拼命去推埃普罗:&ldo;放开我!放开我!!&rdo;埃普罗一时措不及防,被他挣脱出去。那孩子立刻在地摊上连滚带爬几步,一手捂着流血的额头,一手扶着桌子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动作非常艰难,一只脚无法接触地面‐‐埃普罗能用鞭子把狮子活活抽死,那手劲岂是开玩笑的,早就把他脚腕严重拧伤了,骨头没断那是他运气好,哪还能正常走路?埃普罗看得心头火起,伸手想把他抓回来,不料凯文从桌上猛的抓了个镇纸,猛的向他一砸。埃普罗一偏头,砰的一声镇纸摔到墙上,砸得粉碎。还没等凯文抓起&ldo;kev,kev!&rdo;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拍着,邓凯文睁开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紧接着他看见埃普罗的脸,眼神里带着关切,还有一点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冷静的焦灼。刹那间就像是看见罗刹魔鬼一样,邓凯文猛地一怔,把埃普罗重重一推:&ldo;别碰我!&rdo;埃普罗愣了愣,&ldo;你没事吧?&rdo;&ldo;别过来!!&rdo;&ldo;kev,kev,是我!是我,neil。&rdo;埃普罗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力抚摸他的头发:&ldo;你做噩梦了,怎么好好睡在书房里?&rdo;书房……噩梦……邓凯文渐渐清醒过来,他被埃普罗拥抱着,鼻端满是淡淡的烟草气息,跟橘子味熏香混合在一起,瞬间让他回忆起刚才的噩梦。&ldo;你没事吧?梦见什么了?&rdo;&ldo;……不,不……什么也没有。&rdo;&ldo;到底怎么了?一副当我是鬼怪的样子?&rdo;埃普罗摸摸自己的脸,语气带着轻松的玩笑,目光却非常锐利的盯着邓凯文的眼睛,&ldo;你梦见什么了,难道梦见我打你?&rdo;在那样的目光下没有人能轻易回避,邓凯文呆了一会儿,低声道:&ldo;我梦见……十几岁的时候。在这间书房里。&rdo;埃普罗嘴巴微微一动,仿佛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微笑了一下:&ldo;看来是真的梦见我打你了。&rdo;&ldo;……我曾经逃走过吗?从ga?&rdo;&ldo;嗯,好几次。&rdo;&ldo;然后被你抓回来?&rdo;&ldo;是的。&rdo;邓凯文不说话了,目光无意识的望着空气中某个漂浮的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问:&ldo;可是……为什么呢?&rdo;埃普罗没有回答,而是在沙发上坐下来,紧挨着邓凯文,用一种聊天般的语气问:&ldo;kev。&rdo;&ldo;嗯?&rdo;&ldo;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好吗?每天呆在ga,偶尔去当当老师,偶尔去军火公司帮帮忙,更多的时间可以和我在一起……身体健康,无忧无虑,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rdo;邓凯文沉默了很久,&ldo;……无所谓吧。&rdo;&ldo;那你想把这样的生活持续下去吗?&rdo;这其实是个不公平的问题,因为邓凯文从失忆以来就没有尝试过其他生活,所以也无所谓想不想把现在的生活持续下去。人都是这样的,一辈子都只吃过青菜的人,永远也不会想到要去吃肉。邓凯文果然迟疑了,又说:&ldo;无所谓吧……&rdo;&ldo;那你既然都无所谓,为什么执着于以前发生过什么呢?还是说你回忆起糟糕的事情,怀疑我以后还会那样对你?&rdo;&ldo;……&rdo;邓凯文不说话,埃普罗于是就那样盯着他,目光非常温和,就仿佛一个年长而耐心的情人。但是他眼底的光芒确实是非常锐利的,就仿佛野兽观察猎物的眼神一样。&ldo;我并没有不满意现在,&rdo;邓凯文慢吞吞的道,&ldo;我只是觉得,人不可能只活在当下的,每个人都是被以前的经历不断影响,才能成就现在的自己不是吗?我偶尔也想知道自己以前经历过什么,以前的人,曾经对我怎么样过。&rdo;他很少有这么明确表达自己意见的时候,但是埃普罗了解他,直到他一旦这么说了,就无可更改了。就像以前他说:&ldo;我不想当ga的继承人,我想离开!&rdo;后来他果真离开了。埃普罗沉默了。&ldo;据说我以前当过警察。&rdo;邓凯文突然换了个话题,&ldo;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有点半信半疑……但是你能告诉我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曾经是警察吗?&rdo;埃普罗眉心微微一皱,却瞬间就恢复了冷静。他知道邓凯文已经跟米切尔?兰德斯接触过了。他不可能永远把狼牙从邓凯文的生命里隔离出去。第一,狼牙当年号称西部头号杀手,虽然有一个当警察厅长的父亲暗中保护他,但是本人的实力也不可小觑;第二,那个男人毕竟爱邓凯文。爱能让人做出一切不顾性命的事情。除非把加州警察厅长的独子杀了,或者把他自己的养子再次囚禁起来,否则在这样一个信息社会里,他不可能完全隔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ldo;你确实曾经是警察。&rdo;沉默半晌后埃普罗轻声道,&ldo;fbi高级探员,洛杉矶特警组组长,西部最年轻有为的警界高层之一。&rdo;&ldo;……我怎么会去当警察呢?&rdo;&ldo;你喜欢啊。你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警察。&rdo;&ldo;但是,&rdo;邓凯文艰难的道,&ldo;我不是……在ga长大的吗?&rdo;埃普罗伸手抓过邓凯文扔在茶几上的烟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低声笑道:&ldo;这也是我当年十分困惑的问题之一。你不是在ga长大的吗?怎么还想去当警察呢?&rdo;他抽出一根烟,却只拿在手里,转头去笑看着邓凯文,&ldo;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明明是按照黑道少主的标准来培养的,结果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他不想干了,想去当警察了,你觉得我会怎么样呢?我难道会笑着支持他吗?&rdo;说到最后他语调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悍气。埃普罗在东部黑道上当了这么多年的教父,有时候他甚至不用多说什么,光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邓凯文退了一下,手指紧紧抓住沙发扶手,指骨关节泛出青白。&ldo;然后你逃了。然后我把你抓回来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rdo;埃普罗突然将香烟一把拧断,望着布置豪华的书房,感叹道:&ldo;我真应该早点把这里烧毁的,这个书房的确发生过不少让你痛苦的事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