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阵子太忙太累,天气又在渐渐变坏,潮湿发寒,阴雨连绵。他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想起当年在海王星号上的那个夜晚,仿佛也下着骇人的暴雨,雨滴子弹一般打在甲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声。那个时候他还年轻而无畏,血性足,胆子又肥,在那样刮着狂风的深夜里躲在甲板上,全身上下毫无遮挡的被暴风雨打了一夜。现在想想,只要当年来个稍微大点的浪头,他就已经被卷到海底去了吧。然而在当时,他所能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忍耐,咬牙忍耐,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暴露就肯定会死。不是被斯坦利杀,就是被埃普罗杀,要么就是被ga的其他人杀。那些人都是在黑道上混了几辈子的穷凶极恶之徒,尤其是在海王星号上,杀了人随便往海里一丢,连尸体都找不到。如果他想活下去,只能不停的逃,不停的逃。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那噩梦般的一刻,很多年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一刻的场景:天色蒙蒙亮着,大雨过后海面的天空有种潮湿的青灰,天光隐约从云幕间漏下来;埃普罗站在不远处,举着一把伯莱塔手枪,厉声对他吼道:&ldo;站住!我看见你了!&rdo;那个时候他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拔脚就拼命往外跑。但是他已经太虚弱了,淋了一夜的雨,发着高烧,仅仅只跑了几步就一跤跌倒在甲板上,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埃普罗一步步走上来。他真的已经竭力在跑了,几次想爬起来,但是都只挣扎了两步,就再次摔倒在地。他后来想那一刻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埃普罗稳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扔掉手枪,挥手就重重给了他一巴掌!&ldo;你输了。&rdo;他冷冷的说。那一巴掌把邓凯文打得几乎厥了过去,眼前一片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耳朵里慢慢流出来,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血。&ldo;为什么没有对斯坦利开枪?&rdo;&ldo;……&rdo;&ldo;为什么他还活着,你却逃了?&rdo;&ldo;……&rdo;&ldo;我应该感谢你,kev。&rdo;埃普罗紧紧捏着他的下巴,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近距离盯着他惊恐的眼睛:&ldo;‐‐我应该感谢你给了我这个理由,我现在总算可以,不再把你当继承人来看待了。&rdo;话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带出了微许可怕的亲昵。那是邓凯文后来噩梦的开始。他后来想过很多次,如果自己当时杀了斯坦利,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他会成为斯坦利,成为ga的掌权者之一,成为一个在黑暗和阴影中度过一生的人。也许这个星期天在洛杉矶某个夜店里跟毒品商谈交易的人会变成他,而如今那些肩负警徽的同事们,都会变成拿着手枪抓捕他的敌人。善与恶从来不能交界,一如光明与阴影。午饭过后米切尔过来给邓凯文送报告,看他竟然不在工作,而是合衣躺在办公室沙发上,顿时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走过去一看,只见邓凯文虽然在午睡,但是眉头紧紧皱着,脸色相当难看,仿佛在做噩梦。办公室空调温度相当低,他脸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额头的温度也相当烫手。米切尔推推他,低声道:&ldo;kev!醒醒!你病了!&rdo;邓凯文剧烈颤抖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ldo;kev!起来去看医生!&rdo;邓凯文一动不动的盯着米切尔,意识却不十分清醒,半晌才低声问:&ldo;……埃普罗?&rdo;米切尔用力拍拍他:&ldo;是我!你烧迷糊了。谁把空调温度开这么低?&rdo;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要给邓凯文盖上,但是还没接触到他,就只见他脸色一变,瞬间极度惊恐:&ldo;别碰我!&rdo;米切尔一愣:&ldo;你怎么了?&rdo;&ldo;滚开!&rdo;邓凯文一把推开他,翻身坐了起来:&ldo;给我滚开!&rdo;米切尔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ldo;喂是我!米切尔!你怎么搞的?发生什么事了?&rdo;&ldo;……&rdo;邓凯文呆呆的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一动不动的盯着米切尔,似乎在迷迷糊糊的辨认他到底是谁。过了半晌他突然打了个寒颤:&ldo;谁,谁把空调开这么低?&rdo;&ldo;我靠,你可总算醒了,你看你烧得那样儿。&rdo;米切尔习惯性的抓抓头发,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ldo;这是上次外勤的任务报告书,下午分局长还有个会要开,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请个病假看医生去吧。&rdo;&ldo;……我没事。&rdo;&ldo;你做恶梦?梦到什么了啊?&rdo;&ldo;没有。&rdo;邓凯文站起身来,&ldo;什么都没有。&rdo;米切尔迟疑的上下打量他:&ldo;‐‐真的不用我帮你请假?&rdo;他语气中真诚的关心让邓凯文终于忍无可忍了:&ldo;米切尔?兰德斯先生,您能帮我把门从外边带上吗?谢谢!&rdo;米切尔?兰德斯先生想象了一下把门从外边带上是怎么回事,然后灰溜溜的小碎步跑出了办公室。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掼门声,差点狠狠夹到了他的脚后跟。&ldo;我靠,这么凶!&rdo;米切尔不满的嘟囔,&ldo;而且不是说让我关门吗,喂!……&rdo;那天晚上对于大胡子来说,跟在看守所里的每一个晚上都没有任何不同。他照常接受审问,照常回去吃饭,照常在看守所狭小的铁架床上睡着了。直到半夜他突然被一阵极度危险的气息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年轻警官站在床边上,居高临下冷冷的注视着他。大胡子一惊,瞬间想起传说中在监狱里被灭口的罪犯:&ldo;你要干什么?&rdo;那警官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ldo;‐‐大胡子?&rdo;大胡子心惊胆颤的望着他,突然扑到牢房门前拼命拍门:&ldo;来人啊!来人啊!……&rdo;&ldo;你叫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理的。&rdo;那个警官微笑着拎起大胡子的后领,那么大一个壮汉就像个玩具一样被他轻而易举的拎了起来:&ldo;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米切尔?兰德斯,是那天在夜店里抓你的特警之一。&rdo;大胡子战战兢兢的问:&ldo;警、警官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rdo;&ldo;啊,你不要这么慌张,我对你们的毒品贩卖一点兴趣都没有!&rdo;米切尔笑着摆摆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拎着大胡子衣领的另一只手:&ldo;对了,我听说你今天中午以前把我们头儿‐‐就是那个邓凯文‐‐叫到审讯室里,跟他说了些什么?&rdo;&ldo;我、我没说什么特别的!关于老杰姆逊的事情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了……&rdo;米切尔二话不说,直接拎着大胡子几步走到墙边,连声招呼都不打,扯着他的头发狠狠往墙上一撞!人的颅骨和水泥墙面碰撞,发出沉闷而可怕的闷响。瞬间大胡子简直被撞瘫了,刚要反抗就被米切尔铁钳般的手摁住了,紧接着又是好几下心狠手辣的强撞!那手劲根本没有半点留情,简直就是存心杀人的力道!大胡子满头满脸都是血,拼命哀叫着:&ldo;住手!住手!求求你!我都说,我都说!!&rdo;最后一声嘭的巨响,米切尔拎起大胡子的头,微笑着问:&ldo;那天在夜店门前抓到你的时候,你跟kev提起埃普罗做什么?你以前见过kev?&rdo;&ldo;我,我见过他,我见过他跟埃普罗在一起,当年在纽约的时候,&rdo;大胡子恐惧的表情在鲜血混合下显得十分可怕,又有些可怜的滑稽:&ldo;他本来是ga的人,后来却背叛了埃普罗,把他出卖给了警方,所以……所以……&rdo;&ldo;他跟埃普罗到底是什么关系?&rdo;&ldo;他是埃普罗的情人!&rdo;大胡子痛得抽了口气,声音颤抖得变了调:&ldo;至少他后来是!&rdo;&ldo;后来?那先前是什么?&rdo;&ldo;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别揍我!我都说!我什么都说!&rdo;米切尔松开他的头发,把大胡子往地上一扔,随即一脚踩在了他肋骨上:&ldo;你最好别让我使用暴力,我可是很爱好和平的。邓凯文以前在纽约的事情你知道多少?&rdo;&ldo;我知道他一度是ga的继承人之一,这个大家都知道!早年在纽约黑帮混的人全都知道!他那时很有名。他是唯一一个埃普罗亲自教养的继承人,当时我们都以为他以后就是ga的头!&rdo;大胡子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因为被米切尔踩着胸口,他胸膛里发出一种好像风箱一样的沙哑声音。&ldo;ga有个传统,继承人之间互相残杀,用自己的拳头去夺那个位置。一开始埃普罗对他信心很足,但是后来邓凯文在继承人的争夺战中失败了,他逃了。如果被抓住的话他就要被处死,当时是在一艘大船上,你知道&lso;海王星&rso;号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