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把该吐的全吐完了,感觉胃里针扎一样的痛,他忍不住捂住腹部,紧紧的蜷缩在了沙发上。韩越一手搂着他,一手端来热水,低声哄劝:&ldo;你喝一口吧,好歹暖暖胃……&rdo;楚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虚弱的摇摇头。韩越赶紧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用双手把楚慈抱起来,尽量让他舒服的靠在怀里。楚慈昏昏沉沉的任凭韩越摆弄,过了半晌感觉疼痛稍微退下去一点了,他睁开眼睛,看到韩越焦急担忧的目光。那眼神竟然有些柔软的东西,放在韩越这么个强硬铁血、脾气暴烈的人身上,实在是太少见了。楚慈突然闭上眼睛,笑了一声。那笑容虽然十分短暂,并且也轻淡到几乎不见,但是仍然让韩越吓了一跳,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ldo;你……你……你没事情吧?你……还难受吗?&rdo;楚慈摇摇头,虽然没有看韩越,但是脸上表情十分温和。韩越简直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了。楚慈在他怀里就像一块烫手山芋一般,忍不住想摸,却又热得烫手不敢摸,连心脏都嘭嘭嘭跳的厉害。&ldo;我,我去打电话叫医生,我去看看任家远手术完了没!&rdo;韩越慌不迭的要逃,却突然听见楚慈轻轻叫了一声:&ldo;……韩越!&rdo;就仿佛军队里被下了命令一般,韩越立刻屏声静气的转过头去,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着抖:&ldo;是是是,是是,……怎么了?&rdo;楚慈苍白的唇角微微浮起一点笑意来,说:&ldo;别去叫医生,坐下来吧。&rdo;&ldo;你还疼吗?还要不要紧?胃里觉得饿吗?要不要我去……&rdo;&ldo;不疼了。&rdo;楚慈摇摇头,胃里针刺一般剧烈的痛苦还在一跳一跳的冲击着神经,他脸上却除了苍白之外别无异色,&ldo;我有点冷,你陪我说说话吧。&rdo;韩越拿来一床厚厚的毛毯,仔细把楚慈包裹起来,然后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沉默着蹭他的脸。韩越头发毛刺刺的十分扎人,扎得楚慈脸上有些刺痛,但是却分散了他对胃痛的注意力。&ldo;说什么呢……&rdo;韩越声音闷闷的,半晌才迟疑着道,&ldo;我们家老头子都醒了,你怎么总不见好呢,我一想起这个就烦得慌……&rdo;楚慈闭上眼睛,无声的笑了一下。他始终有种预感,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好不了了。他见过自己的父亲因为胃癌得病,挣扎,最终告别这个世界的整个过程。他对那个过程,有着触目惊心的记忆和预感。&ldo;要不明天天亮,赶紧把任家远请来家里看看吧。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万一出什么问题,你让我怎么办呢?&rdo;韩越抱怨着,声音里却听不出真正有什么怨忿的情绪,倒是担心更多一些。楚慈无来由的觉得好笑,便问:&ldo;如果我好端端的活着,你怎么跟侯宏昌、高良庆他们家人交待呢?&rdo;韩越沉默下来。&ldo;你这样一天拖一天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心里应该清楚,侯宏昌他们家人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就淡忘我这个罪犯吧。&rdo;&ldo;……那我又怎么办呢,&rdo;韩越苦笑一声,那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痛苦,&ldo;我这么恨你,又没办法眼睁睁看你送命,我这么的……这么的喜欢你……&rdo;楚慈垂下眼睛,望着韩越。橙黄色的灯光下,这个男人一贯冷硬深刻、棱角分明的线条微微有点扭曲,仿佛在因为什么束手无措的事情而发愁。这是楚慈第一次看到韩越这个样子,不那么强权霸道,不那么暴力强硬,也不那么的,面目可憎。他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别开目光。就在这个时候,韩越突然讷讷的低声问:&ldo;……楚慈,你认识我这么久,杀过这么多人,有没有……有没有曾经爱上过……什么人?……&rdo;楚慈愣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轻轻的笑着反问:&ldo;你觉得呢?……&rdo;那尾音虽然带着笑意,听起来却十分疲惫。更像是一声微微的叹息。49、胃镜检查…任家远觉得自己真是十分背气,三更半夜刚刚结束手术,刚一沾枕头就睡得天昏地暗,谁知还没消受俩小时,就被韩越硬叫起来了。这还不算,去了韩越家,还得看着这兵痞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情圣模样,把任家远简直恶心得不行。他早先的时候,确实对楚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能是这人长得实在太好,性格又有趣,说话老刺人,让任家远颇有一种忍不住想摸摸,扎了手又丢不开的感觉。况且任家远对韩越的所作所为一向很看不惯,兼带着就对楚慈非常同情,经常忍不住想把他从韩越的魔爪下弄出来。这种保护弱者的心态非常复杂,任家远又是个有点痴气的人,所以楚慈割腕自杀那次刚刚出院的时候,他就老忍不住想去亲自照顾照顾。可惜韩越这人就跟捕食的野兽一样,只要咬住了,牙齿扳断都不松口,想从他嘴里抢人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任家远每次看到他一副情圣样的对待楚慈,就恨得牙齿发痒,心说你他娘的竟然还好意思,装什么啊别装了!装成圣母玛利亚也没用的!楚慈胃痛得一晚上没睡,早上吃了药,沉沉的睡过去了。任家远不想叫醒他,就把昨晚呕吐的情况问了问韩越,又要看呕吐出来的东西。韩越一脸无辜说:&ldo;早处理了,怎么可能留下来啊。&rdo;任家远强忍着殴打他的欲望,咬牙切齿的教育:&ldo;不会照顾人就把人送医院去,呕吐出来的食物残渣和血液颜色是判定胃病种类的重要依据!我看你别是又把人打成胃出血了吧?&rdo;&ldo;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我可没动他一指头!&rdo;&ldo;他那怎么吃了还吐,还呕血,还胃痛?&rdo;&ldo;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还他娘的轮到你当外科主任!&rdo;任家远哼了一声,说:&ldo;肠胃科的疾病光看看不出来,得送到医院去检查。你要是不心疼,就让他在家硬扛着,胃痉挛、胃溃疡这种慢性病可以靠吃药来慢慢拖。但是万一有个什么更严重的病,拖下去可就是个死了。&rdo;韩越听得心惊胆战:&ldo;……还有什么更严重的病?&rdo;&ldo;这可难说了,楚工不是一直闹胃病吗?胃部病变久了,难说会不会闹出个胃癌。&rdo;任家远说着也觉得有点严重,斟酌了一下语句,道:&ldo;早发现早治疗,胃癌初期和中期都还有活路,反正我劝你不能再家里拖了。你要是怕把楚工弄出去被人发现,我就叫几个业务过关、嘴巴严实的小医生,专门抽一个下午出来,就给他一人照个胃镜。&rdo;韩越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手有点抖,开打火机的时候竟然没点着火。&ldo;我倒是想把他送医院去,但是又怕给侯家人发现。侯宏昌他妈跟我妈早结成联盟了,最近老来逼问我,这事要是透出一点口风去,我怕他们……&rdo;他嚓的一声点燃打火机,凑到嘴边去把烟点燃了,深深的吸了一口。&ldo;……也罢,你是医生,我应该听你的。万一真是什么更严重的……我看这样下去也拖不起。&rdo;任家远这是第一次看到韩越这样,不由得有点骇异。他父亲是韩老司令的保健医生,他从小跟着韩家两兄弟长大,对于韩强的个性实在不好评价,对韩越的认识却非常鲜明。韩越是个干什么事都不会害怕的人。他天生缺少了胆怯的神经,天底下事情对他来说,只有能做和不能做两种。一旦他觉得这件事可以做,应该做,他就会理直气壮义无反顾的往上冲,子弹擦着脸飞过去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婆婆妈妈、优柔寡断这种情绪,对韩越来说简直太少见了。就像凶残的史前恶龙突然不吃肉,改吃草了一样。出乎韩越和任家远的意料,楚慈对去医院检查这件事竟然十分抗拒。任家远好不容易借口韩家二公子要来做胃镜,不想有外人在场,把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费尽心机的布置好一切,谁知道楚慈却卡在半路上,说什么也不愿意到医院里来。韩越抓着方向盘,心里跟被火烤着一样焦躁:&ldo;其他事情都由你,这个可不行!我说了要去检查就必须去检查,没得商量!&rdo;楚慈裹着一件宽大的驼色风衣,最近削瘦得厉害,整张脸都仿佛要被竖起来的宽大衣领所盖住。从韩越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眼睫低垂下来,十分的疏朗纤长,因为太过精致,反而让人有些不敢触碰。他又不说话,又不表态,只沉默的抗拒着,让韩越更加恼火:&ldo;你到底想什么呢?两三天没吃东西了,就靠喝点牛奶活着,你还他娘的找死呢啊?告诉你,你这条命可不是你自己的,是老子我的!由不得你随便糟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