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勉强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抽烟。&ldo;还有一件事很重要,&rdo;高良庆说,&ldo;虽然已经高度腐败了,但是法医的意见是那只手被切割得十分……怎么说呢,整齐吧。你听说过庖丁解牛的故事吗?&rdo;韩越点点头。&ldo;我们推测凶手有一把十分锋利而且顺手的刀,他在切割的时候有效避开了人体骨骼难以肢解的部分,在手臂关节处留下了圆弧形的切口。刀刃没有擦过软骨,没有触及难以切割的长骨,整个动作应该十分流畅完整,所以他将韩强分尸的整个过程应该没有耗费很多时间。我们可以推测,凶手是一个非常善于用刀的人。&rdo;韩越瞳孔突然一缩,说话时喉咙发紧:&ldo;侯宏昌和赵廷……&rdo;高良庆点点头:&ldo;我也这么怀疑,如果这三起案子能联系在一起的话,应该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rdo;这个时候一个警察匆匆跑来:&ldo;高副院长!通信记录调出来了!&rdo;韩越猛的站起身大步迎上前去,高良庆也赶紧几步跟上。国家机关调动起来,一个人的祖宗八代都能查得清清楚楚。韩强的被害已经触及到了一些当权人士的敏感神经,在这骨节眼上几乎所有的调查工作都被一路开绿灯,甚至不用高良庆开口,就有人专门把相关线索送上门。韩强的手机信息被查得清清楚楚,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韩越的,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电话打出去了。在被害前几天打出去或接进来的电话中,其中一个号码频繁出现,甚至在韩强被害的那天早上还打了一个电话到韩强的手机上,通话时间显示为五十三秒。高良庆勾了几个可疑号码出来,下令:&ldo;查!&rdo;结果很快出来,在韩强被害的前几天,他那些电话都打给了情妇阿玲、自己家、一些狐朋狗友、还有几个单位里的上司。所有的号码都被一一查清,唯独只剩那个被害那天早上接进来的号码无法查到,那是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调查方向很快对准了这个匿名号,但是很快他们发现这张卡已经被销毁了,所有怀疑都查无头绪。高良庆怒了:&ldo;查手机!告诉裴叔尽管放手去查,出了事我兜着!跟上边打声招呼开始查信号塔,只要那张卡在哪个手机里用过,哪怕只打过那一个电话,老子也一样能查出来!&rdo;韩越哑着嗓子说:&ldo;多谢你了,我们家老大的事情一直麻烦你,当年撞人也是多亏了你卖我家老头老太太面子……&rdo;&ldo;说什么呢,咱们是兄弟嘛,有什么好见外的。&rdo;高良庆也点了根烟,面色凝重的摇头:&ldo;如果侯宏昌、赵廷和韩强的事情都是同一个凶手干的,那么这事情已经闹大了,好几个被牵扯到的家族都不会放过去的。这凶手找不到也就罢了,要是找到的话估计他全家都会被灭掉泄愤……&rdo;韩越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脸上肌肉十分僵硬,&ldo;是啊,我家老太太不就放话说要凶手全家陪葬吗?我倒是不在乎人家全家,不过我肯定要把那凶手一刀刀凌迟了才他娘的才算数!&rdo;查手机的过程比查号码稍长,但是很快也得出了结果。非常的不妙,信号完全无法搜索,凶手已经毁掉了手机,这个线索又断了。高良庆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ldo;操了,这他娘的是谁干的,太专业了!这要不是专业杀手就一定是犯罪天才,再要不绝对是美国犯罪剧看多了照葫芦画瓢呢!&rdo;韩越问:&ldo;还有办法吗?追查那张手机卡的营销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查到谁买了那张卡,拥有了那个号码……&rdo;高良庆一拍手说:&ldo;对啊!&rdo;然后急急忙忙去吩咐手下查那个号码的手机卡的营销商。这个调查起来比较费时间,天色又已经晚了。韩越这一天精神打击太大,也需要回去安慰爹妈,高良庆就一个劲的赶他走:&ldo;回去吧回去吧,有什么线索我会立刻通知你的。韩叔叔韩阿姨还需要你这个当儿子的好好安慰他们,你可千万不能倒下。&rdo;韩越在几个警察的陪伴下离开现场,等出了那片空地,才觉得心里难受得慌,鼻腔里仿佛灌满了泥土的腥味,憋得他一阵阵头昏眼花。韩老司令和司令夫人已经被护送回家了,大嫂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昏了过去,现在被一大圈医生护士围着躺在卧室里。家里一片愁云惨雾,司令夫人坐在韩强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里无声的哭,韩老司令陪着她,不时也狠狠擦去眼眶里浑浊的老泪。韩越走进房间,默默地站在他们身边。司令夫人看见他,泪眼朦胧的问:&ldo;凶手找出来了吗?&rdo;韩越摇了摇头。&ldo;为什么还找不出来?为什么还找不出凶手?&rdo;司令夫人说着又哭起来,一个劲的拍打床铺:&ldo;快点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rdo;韩老司令赶紧拉住她,哽咽的低声劝慰着。韩越陪着站了一会儿,感觉房间里憋闷得透不过气,就慢慢的走出庭院。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只是不想呆在家里,肚子饿得难受,却又一点东西都不想吃。他浑浑噩噩的开着车出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到了楚慈那家医院的门口。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楚慈晚上的时候正看了一会儿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医院贵宾餐厅的滑鸡粥。韩越站在病房外看他,一时间眼里只剩下他清隽削瘦的侧影,脑海中一片空白,连那浓厚的悲伤都完全麻木了,感觉不出痛来。楚慈把书翻过一页,抬头的时候突然看见韩越站在门外,愣了一下,对他招招手。韩越有刹那间没反应过来,呆了好几秒,才慢慢的推开门走进去。楚慈目光淡淡的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问:&ldo;你脸色很不好看,发生什么事了?&rdo;韩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憋了一天都没有哭,司令夫人嚎啕大哭的时候他没有流泪,韩老司令恍惚间老了十岁的时候他也没有流泪,在现场的时候他一直十分冷静的协助调查,回到家在韩强生前的房间里陪着父母的时候他也非常的镇定。他明明一直都撑得很好,却在楚慈平平淡淡问他一句&ldo;发生什么事了&rdo;的时候,突然眼泪猛的一下流了下来。楚慈从没见过韩越哭,一下子仿佛愣住了。&ldo;……韩强被杀了。&rdo;韩越竭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却越抹越多,甚至连双手都弄湿了,&ldo;我大哥他,他不在了……&rdo;楚慈沉默片刻,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听他轻轻的道:&ldo;别哭了……&rdo;韩越走过去,突然觉得很累,身心都仿佛一下子累到了极点,连站都站不稳。他颓然坐在床边,看着楚慈微微有些伤感的脸。&ldo;……我有一个很亲的家人,她去世的时候我也一样很伤心,感觉天都像塌了一样。&rdo;楚慈抬起手,轻轻擦去韩越脸上的泪水,动作十分平缓甚至于温柔,&ldo;感觉很痛是不是?我也有过那种感觉。对不起,韩越……对不起。&rdo;韩越愣愣的看着楚慈,有刹那间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世界都化作了无声的背景。他全身上下都失去了感觉,唯独只能感受到楚慈温柔的抚摸,一下一下,把他所有的伤痛和悲哀都沉淀在了心里最深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痛哭失声的,楚慈拥抱着他,轻轻拍打他的背,动作非常温和纵容。&ldo;对不起,韩越,&rdo;他低声说,&ldo;对不起。&rdo;静寂的病房里只听见韩越压抑的哭声,湮没了楚慈那一声声叹息般的道歉。他哭得是那样专注和痛快,就仿佛一生一世从没流过这么多泪水一般。楚慈感觉到自己睡衣的肩膀都湿透了,滚热的泪水让他心神恍惚,刹那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就仿佛他拥抱的,是穿过了时空的当年的自己。36、吸毒…楚慈出院的时候两手空空,只带了一些零碎的贴身物品,贴身睡衣都留在了医院里。他的确是这个脾气,医院里穿过的睡衣不带回家,要么丢下要么路上扔了。韩越本来在那天开车送他,但是楚慈在电话里客气而不容置疑的拒绝了他,说:&ldo;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这样麻烦你不大好。&rdo;韩越当时心里一痛,就仿佛有根针刹那间刺进了心脏最柔软最脆弱的腹地,刹那间疼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勉强笑道:&ldo;……那行,反正你东西又不多,自己路上小心点。&rdo;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笑得比哭还难听,所幸楚慈没什么反应,直接挂上了电话。楚慈出院的当天只有任家远一个人来送,也不好帮他拎东西,只能沉默的陪他走到医院门口。临分手的时候他最终忍不住问:&ldo;总算跟韩越分手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rdo;&ldo;……不大清楚,&rdo;楚慈轻轻的说,&ldo;想辞职呆在家里,反正还有点钱,走一步看一步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