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骓这一跳虽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是并没有跳出朗白那天夜里的风险来。朗白那天夜里跳水,正是初冬夜里海水冰冷刺骨的时候,当时风急浪大,水底又有复杂的潜流,就算救也很难救回来。今天本来就风平浪静,海面上一点波浪都不起,阳光直射入海,水下三米清晰可见。袁骓身上是没有枪伤的,一落水就直接往下沉,紧接着就被跳下来的保镖随从紧紧抓住了。袁城带小儿子坐着皮筏,见袁骓被保镖拉扯出水,就立刻把他拖到了皮筏上。这个位置十分靠近袁骓那艘船,袁城看大儿子脸色青白双眼紧闭,怕他出什么事,就直接让人上袁骓的船。船上早就有人准备好一应急救措施,几个心腹手下一看袁骓,当时就扑过去叫:&ldo;大少爷!&rdo;朗白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甲板,径直走到罗斯索恩身前,挥手就给了他狠狠一拳!罗斯索恩被打得脸一偏,半晌,用舌头抵了抵破裂的口腔:&ldo;你又怎么了?&rdo;&ldo;你说你要帮忙,结果就是用这种方式帮忙的吗?!&rdo;朗白指着罗斯索恩的鼻子,用英语破口大骂:&ldo;众目睽睽之下挟持我大哥,你不想活了?你疯了吗?你觉得闹这么一出很有意思是不是,你脑子被美国英雄幻想主义的bullshit给塞满了对吧?!&rdo;罗斯索恩说:&ldo;我只是想万一他们真叫你过来,我就趁机带你回美国好了……&rdo;&ldo;我自己有手有脚,要回美国我自己能回去!再说要是我不过来呢?我不过来你真杀了袁骓吗?!&rdo;他说&ldo;你真杀了袁骓吗&rdo;的时候罗斯索恩眼底闪过一线厉色,但是紧接着,朗白还来不及看清,就被他无辜的神色所掩盖了:&ldo;你想太多了,我亲爱的朋友。&rdo;朗白表情半点不动,但是眼神冷得像冰,脸色白得几乎没什么温度。罗斯索恩知道他怒极了,只得又耸了耸肩:&ldo;我也不想这样冒险的,我只是想把你弄美国去,袁家这个地方我实在是有点……&rdo;&ldo;先想想怎么保住你自己吧!&rdo;朗白转头厉声吩咐保镖:&ldo;把他给我铐起来关船舱里去!一会儿我亲自去审!&rdo;那保镖比较机灵,立刻一个哆嗦答了声是,&ldo;罗斯索恩先生,请吧。&rdo;罗斯索恩摊了摊手,识趣的跟着保镖往船舱里走去。走了没几步,他就感觉到侧面一道森冷的视线。微微偏过头一看,只见袁城站在船舷边,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罗斯索恩笑起来,那笑容中的挑衅毫不掩饰,针扎一样刺人。谁知道袁城看了竟然半点不惊不怒,只哼了一声,转开目光。这两人之间针锋相对了多久,只怕朗白猜都猜不出来。罗斯索恩开始发现朗白中套的时候,是想过来香港抢人的,但是还没出发就被袁家人钉死在了纽约。他几次想逃脱盯梢都没成功,反而被袁城通过手下传了一句话:&ldo;我看在你当初救过阿白一命的份上,现在也饶你一命。但是如果你这辈子再敢见我儿子一面,小心我当面登门去找你全家!&rdo;罗斯索恩虽然不是善茬儿,但是世界上有哪个人敢拿全家性命来开玩笑?袁城连他自己的血亲家人都敢杀,何况是别人的全家!罗斯索恩在美国蛰伏了一段时间,一直在暗暗谋划。一方面他放不下对朗白的情分,一方面他也咽不下袁城给的这口气。通常有点野心的男人,在江山和美人这两方面都绝对忍让不得,不论哪一点上忍让了那都是奇耻大辱‐‐何况罗斯索恩的野心还不小,何况袁城给予他的羞辱还不止是一点半点!黑道世界是这个样子的,旧的一代老去,新的一代长成,在新旧更替、时代变换之间,实力雄厚的霸主和羽翼长成的新人之间注定要有一场殊死搏斗,然后才能决定下一个时代的走向。这是历史的必然。袁城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但是他心里对罗斯索恩的痛恨又不止一点半点。要不是小儿子时刻紧盯着,这小子早被他剁成肉泥了。袁骓不会水性,在海里喝了好几口水,上岸的时候短暂昏迷了一下,很快就被抢救而醒。溺过水的人都知道,哪怕只是短短十几秒入水,被救起来的时候都难受异常。且不说那一肚子的海水,整个身体都会眩晕失重,站立不稳,头更像是那锯子来回拉一样的痛。袁骓刚刚醒来,眼前还十分模糊,只隐约看见朗白俯在自己身边,便用力抬起手叫了一声:&ldo;阿白……&rdo;那声音十分嘶哑,简直听不出往日的正常嗓音来。朗白接过他伸来的手:&ldo;海面上风大,我扶你去船舱里躺一下。&rdo;袁骓点点头,保镖便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来,由朗白搀扶着往船舱里走。袁骓脚步踉踉跄跄的,一边靠在保镖身上,一边低声问:&ldo;阿白,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身体好吗?&rdo;朗白点点头:&ldo;好。&rdo;&ldo;……枪伤有没有……&rdo;朗白脱下手套,把手伸到袁骓面前。袁骓揉揉眼睛,看到他弟弟的右手,不禁猛的骇然:&ldo;你‐‐&rdo;&ldo;都过去了。&rdo;朗白重新戴上手套,低低的叹了口气:&ldo;都过去了……&rdo;袁骓眼睁睁看着朗白,视线还非常模糊,恍惚间他弟弟还是当年六七岁的模样,一个人坐在荷花池边,孤零零得可怜。他还记得自己曾经问父亲那个小妹妹是什么人,也记得朗白第一次看着他,轻轻叫他大哥的模样。然而他一眨眼朗白就长大了,变远了,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中间十几年时光悄然而逝,不发出半点声音。袁骓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朗白扶着袁骓去船舱房间里,让他躺一会儿。毕竟落了水受了风,袁骓前几天还在发热,怕病情一下子严重起来。袁骓那个从小到大的心腹齐夏国带人送来药和姜汤,还给朗白带了一件风衣:&ldo;海面上风大,袁总说让小少爷再披一件。&rdo;朗白和齐夏国之间,当年因为莫放的事情而结下了血仇。朗白这人是心里越狠脸上越风淡云轻,只平淡的看了齐夏国一眼,说:&ldo;放下吧。&rdo;齐夏国竟然格外隐忍,欠了欠身,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袁骓这一觉睡了半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把药一把干吃了下去,连喝口水都不用。他大少爷一贯身体健康,只睡一觉就迅速恢复了元气,看着比朗白都更精神些。正巧这时候袁城知道大儿子醒了,就来催两个孩子回原先的船上去。袁骓这艘船是从台湾来的,按规矩不能从水路直接抵达香港,必须要中途换乘从香港开过来的私家快艇,才能顺利回到香港袁家。袁城一推门,正好袁骓跟朗白正相对无语中,房间气氛沉重跟要爆炸似的。&ldo;你们干什么呢?还要父亲亲自来请吗?赶紧换船回去了,说不定还赶得上一起吃晚饭呢。&rdo;袁骓立刻毕恭毕敬的站起身。朗白也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捞起边上的风衣,匆匆披在自己身上。海面上毕竟是有风的,换船的时候要坐皮筏,一般人觉得无所谓,朗白必须要裹上一件外套才行。不然他灌进去一口凉风,立刻就要肺痛。袁骓走在第一个,朗白落在两步开外。袁城看着他们俩出了房门,才转身走在小儿子身后。这个时候船舱过道里没有人,袁骓离得比较远,袁城和朗白几乎贴在一起。还没走两步袁城就从朗白身上闻到一股奇异的气味,说难闻也不难闻,只是闻着特别怪。袁城轻声问:&ldo;阿白身上洒了香水?&rdo;朗白微微偏过头,漫不经心道:&ldo;怎么可能,我从来‐‐&rdo;话没说完,就只见袁城突然脸色剧变,厉声喝道:&ldo;阿白别动!&rdo;朗白一惊,下意识停下脚步,就只见袁城盯着自己的背部,神色极其肃厉可怕。朗白从生下来就被他父亲溺爱到大,哪见过袁城这种脸色?顿时疑惑的转过头:&ldo;爸爸,你……&rdo;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冰寒,似乎有什么柔软长条的东西划过皮肤。他脑子里一炸,只见一条翠绿色的小蛇绕过自己的脖子,昂起蛇头,盯住了自己的脸。朗白刹那间全身僵硬,只见那条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离自己不过短短十几厘米!袁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疾步走回来大声问:&ldo;父亲?阿白?你们怎么‐‐&rdo;紧接着他脚步一顿,连声音都变了调:&ldo;这是怎么回事?!&rdo;朗白的冷汗刹那间渗出来,只紧紧盯着那条蛇,连呼吸都不敢。袁城挥手示意袁骓离开,然后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枪,对准了那条蛇。袁城能够做到在直升机上遥遥对着小儿子扣动扳机,却只打飞了那把枪,伤了朗白一只手,于性命完全无碍,可以说他的枪法是极其神准的。但是现在跟朗白两步以内的近距离,那条蛇就跟朗白面对面对峙着,不论从哪个角度来打,都无法将蛇一击毙命却完全不伤及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