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白站在门口,淡淡反问:&ldo;‐‐那又怎样?&rdo;&ldo;……不怎样。&rdo;袁城叹了口气,看看手表,已经零点四十五分了。&ldo;好吧,阿白……生日快乐。&rdo;说实在的,朗白原本以为袁城会勃然大怒,会对他动手,他都已经做好迎接怒火的准备了‐‐但是出乎意料,袁城竟然没找他任何麻烦,似乎压根就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了。他心里的确松了口气,但是也没什么感谢袁城的意思,只冷淡的点点头:&ldo;谢谢父亲。&rdo;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上楼。谁知道袁城在身后沉声说:&ldo;等等!&rdo;朗白站住脚步,没有回头。过了大概十几秒钟,袁城一步步走上前来,一直走到他身后才站住了。他一只手轻轻搭在朗白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温和的覆在朗白的脖子上,慢慢擦去那个鲜红的嘴唇印。动作不温不火,一点也没有要突然暴怒然后动手的意思。&ldo;你困了吗?我今晚准备带你出去一趟的。&rdo;袁城的语调竟然十分温和,&ldo;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生日礼物,咱们一起去看看吧。反正宴会是明晚举行,你白天还能再睡一觉。&rdo;顿了顿,他又添上一句:&ldo;好吗?&rdo;这可稀奇了‐‐袁城一般从来不征求朗白的意见,这句&ldo;好吗&rdo;简直比&ldo;你是我亲生儿子啊&rdo;还要罕见!朗白相当不适应,勉强回答一句:&ldo;……好吧。&rdo;袁城似乎真的在等待这个回答,得到朗白的许可之后,他才脱下外套罩在他身上,然后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出客厅的门。司机早就在台阶上等着了,一看他们出来,立刻默不作声的打开车门,恭恭敬敬把小公子请进去。对于袁城准备的生日礼物朗白一点好奇心也没有。袁城不会吝惜金钱,也不吝惜精力,但是他准备的往往跟朗白真心想要的,总有点微妙的差别。汽车在深夜的街道上平稳行驶,朗白坐在父亲身边,一言不发。袁城也不说话,但是一直揽着朗白的肩膀。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汽车停稳,司机打开车门,欠了欠身:&ldo;袁总,小公子,我们到了。&rdo;朗白走下车,脸色微微有点变了。是跑马地。是跑马地的那栋公寓!袁城板着朗白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强迫他跟自己走上楼梯。那栋公寓相比于两年前来说一点也没变,光是那个熟悉的楼梯口就让朗白脸色难看了‐‐在那个让他没齿痛恨的晚上,他曾经裹着毯子坐在那里,叫袁城把这栋公寓给烧了!&ldo;我不是叫你把这里烧了吗?&rdo;朗白站在公寓门口,冷冷的问。袁城看着他,那目光甚至有些柔软的悲哀。他推开门,做了一个&ldo;请&rdo;的手势。&ldo;阿白……你先看一看再说。&rdo;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变了。别说是袁家大宅了,就算是两年前朗白上大学时的那栋公寓也比这里要豪华许多。一切家具、装修和风格都非常老旧,甚至有些土气的意味。地板是石头的,那种灰色的石头,看上去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不干净;家具上贴着咖啡色的纸,那是十几年前的老旧东西,现在根本看不到这种家具了。墙壁也不大干净,一点也不像刚刚装修过那样。如果让一个室内设计师来看的话,估计他会很不得把这栋公寓给砸了重新盖!但是朗白站在那里,刹那间就像是整个人都恍惚了一样,眼神飘渺而轻柔,仿佛置身于一个陈旧的梦中。每一个细节都这样熟悉,每一寸地板,每一缕光线,每一点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的灰尘味道。都完完全全是他六岁前记忆中的翻版!&ldo;我已经把产权转到你名下了。从此这个地方完完全全是你的了。如果你不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你的家门……包括我。&rdo;袁城把手用力按在朗白肩膀上。&ldo;不要觉得这是我施舍给你的,阿白。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了。&rdo;朗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ldo;你喜欢吗?&rdo;袁城在他耳边低低的叹息,&ldo;阿白,你稍微有点喜欢吗?&rdo;朗白动了动,微微侧过头,盯着袁城的脸。那目光很古怪,非常复杂,看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喜欢还是不喜欢。半晌之后他才咳了一声:&ldo;您不必的……我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一份丰厚的礼物了,其他什么……您想给就给,不想给我也没办法。&rdo;&ldo;什么丰厚的礼物?&rdo;袁城问这话纯粹是因为奇怪,自己给自己准备礼物?还很丰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朗白回过头去,一声不吭,看上去不想回答他。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那个司机冲了上来,举着一个手机,看上去神色非常慌张:&ldo;袁总!袁总!实在抱歉!美国传来一个紧急消息,必须立刻就通知您!&rdo;&ldo;什么消息?&rdo;司机顿了顿,吞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的憋出来一句:&ldo;那个‐‐您的叔祖父,袁家在美国的长老袁兴彦老先生,他、他死了!&rdo;37、丧钟敲响!有刹那间袁城的表情停滞了一下,然后才听不出情绪的&ldo;哦&rdo;了一声:&ldo;是怎么死的?&rdo;&ldo;出行的时候,被、被藏在汽车下的炸弹炸死!连尸体都没留下来!是在纽约唐人街门口发生的事情,已经引起轰动了,报纸上明天就会报道了!&rdo;&ldo;那么,&rdo;袁城问这话的时候脸部神情一丝不动,&ldo;‐‐是什么人干的?&rdo;一阵久久的沉寂之后,司机才结结巴巴的低声道:&ldo;是……墨西哥蒂华纳家族的雇佣兵,他们已经声称对袁兴彦老先生的死负责。&rdo;袁城沉默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朗白:&ldo;我记得你那些朋友当中有个年轻人,叫做艾克?库里阿坎?蒂华纳,是这样的吗?&rdo;朗白平静的和父亲对视着:&ldo;是的。&rdo;&ldo;阿白,你对此有什么要解释的吗?&rdo;&ldo;父亲,您对此有什么看法需要我解释吗?&rdo;袁城挑了挑眉毛,似乎对朗白堪称挑衅的语气非常不以为然:&ldo;看法?我对这种愚蠢的谋杀方式一向没什么看法。极度的暴力应该更加低调,而不是嚣张高调到人尽皆知,这种做法实在是太低级了。阿白,简直不像是你会犯下的错误!&rdo;&ldo;您说错了,父亲。&rdo;朗白站在公寓客厅布满了灰尘的地面上,仅仅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望着他父亲。虽然他的目光和语调都非常沉静,身形也孤独而清瘦,但是通身的气势竟然完全不输于袁城。&ldo;‐‐嚣张高调的刺杀方式不是我犯下的错误,而是礼炮。庆贺我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生日的礼炮。您不觉得吗?火光和血肉组成的礼炮,比那些奢侈典礼上装模作样的花炮要隆重多了,不是吗?&rdo;&ldo;……&rdo;袁城脸色变了变,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良久他才低声问:&ldo;袁兴彦是在美国时审问你的袁家长老之一,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杀他的?&rdo;朗白摇摇头,&ldo;不,父亲。那场审问没对我造成什么不能忍受的伤害,您把我想象得也太睚眦必报了点。&rdo;&ldo;那是为什么!&rdo;&ldo;……&rdo;朗白沉默了一下,说:&ldo;我离开美国之前,想办法见了他一面。我对他说我是你没有冠姓的私生子,快满十八岁了,我想拥有袁家承认的身份……我想冠上袁姓,想进袁家的族谱。当然,他拒绝了。&rdo;朗白的语气很沉静,但是袁城却脸色骤变。&ldo;通过我对您这位父亲十几年来的了解,我知道您没有让我姓袁的意思的。武力上的逼迫不能使您让步,唯一有可能的是请几位长老联名起来向您施压,然后修改族谱。但是袁兴彦的拒绝,让这个可能性也被断绝了。……我的愤怒您可想而知。&rdo;朗白脸上没有半点愤怒的神色,不过袁城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极少把情绪放在脸上,他那隐晦的、滔天的愤怒,全都被压制在心中最黑暗的底层里!&ldo;我告诉袁兴彦老先生,如果他固执己见的话,那么我出生的日子就会变成他的死期!但是他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也许这是老人的通病吧……固执的认为这个世界还掌握在他们的掌心,眼睛只看到往日的荣耀与辉煌,却看不到自己已经被架上了刀的脖子!&rdo;朗白的话音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点类似于微笑一样的表情:&ldo;结果如您所见,父亲。现在您还想祝我生日快乐吗?&rdo;从很早以前开始,袁城就有个隐秘的认知:他知道那个被众人所忽视的私生子,比长子袁骓更具有带领黑道世家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