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手下掌管半个洲的军火渠道,名字响彻东南亚黑道的教父袁城,竟然对自己亲生的小儿子抱有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她这时的目光简直凄厉得骇人,绝望到让人心惊的地步。她知道袁城杀个人根本不在乎,就算她跟了袁城几年也好,这种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旦被她知道,就算她跟了袁城一辈子也照杀不误。眼前一阵阵发黑,很快意识就昏沉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脖子上的手一松,大股大股的新鲜空气猛地涌进肺部。求生的本能刺激得乔桥一阵狂咳,咳完之后就是呕吐,脖子痛得就好像要断掉一样,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飞快躲到一边去。袁城淡淡的看着她,似乎说了句什么。乔桥满眼泪水,一边惊魂未定的小声咳嗽。她不敢咳大声,谁也不知道袁城会不会突然再次发狂。不过看上去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袁城毫不在意的看着她躲到床角,然后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乔桥听清楚了,他说的是:&ldo;你说说看,什么叫做对女人抱有&lso;精神上的享受&rso;?&rdo;这个话题转变得太快,乔桥有刹那间的呆滞,随即一贯的谨慎和机警再一次救了她:&ldo;……这、这得看是谁说的话吧……可能是小男孩没接触过女人所以有点害怕,说出来逞强……也可能是接触过女人但是发现不喜欢,也许……喜欢男人?&rdo;&ldo;看是谁说的话。&rdo;袁城淡淡的重复,顿了一顿,反问她:&ldo;你觉得是谁说的呢?&rdo;乔桥冷汗下来了:&ldo;……小公子?&rdo;袁城默不作声。袁家那位小公子的话是能随意解释的吗?能随便在袁城的面前解释吗?袁城这么个活阎王,谁知道他是希望自己的小儿子一辈子不沾女人还是希望他干脆变成gay?袁城的心思实在是难猜,乔桥犹疑半晌,才低声道:&ldo;小少爷也许还没到年龄,还,还不懂这回事呢。&rdo;袁城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变幻莫测,半晌才冷淡的笑了一下:&ldo;希望如此。&rdo;乔桥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手一直在抖,觉得自己好像气管受伤了,呼吸痛得不得了。但是其实她没什么好担心的,袁城既然没杀她,就自然会补偿她,把这件事遮掩得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不留。不然让人看到了会怎么想?‐‐袁城差点在床上把自己的情妇掐死了,为什么掐死?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男人不会容许别人对这件事情抱有半点猜测。临走的时候袁城坐在扶手椅里,坐在落地窗边抽烟,乔桥站在门口,突然听见他漫不经心的问:&ldo;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你?&rdo;乔桥低声道:&ldo;不、不知道。&rdo;白痴才会以为袁城对情妇有什么感情,这个男人的感情少得几乎绝迹。&ldo;我藏着这个秘密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觉得要疯狂的地步。&rdo;袁城似乎淡淡的笑了一下,&ldo;多一个人来分担总是好的。&rdo;乔桥立刻上前一步,声音颤抖的发誓:&ldo;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一个字都不会说!请您放心!……&rdo;袁城没有看她。他望着黑漆漆的窗外,落地玻璃窗映出他的侧脸,刀削一般坚硬的面容上,目光冷得让人不寒而栗。&ldo;你不用发誓。&rdo;他说,&ldo;如果朗白知道了,你第一个死。&rdo;(2)第二天上午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消息从袁城的书房里传出来,连老管家都诧异的以为自己听错了:&ldo;袁先生,您的意思是让白少搬出去?&rdo;&ldo;他已经够大了,可以到外边去上学了。再说大学就在市区,也不是和家里离了十万八千里,从此就见不着面了。&rdo;老管家斟酌了一下语句,小心的道:&ldo;可是袁总,小公子他学的东西偏,未必跟得上大学的课程呀。&rdo;&ldo;谁指望他学习好了?找点事情给他做而已。&rdo;袁城看着文件,头也不抬:&ldo;我们家在市区的那个会计楼正好要人帮忙,叫他下课以后就过去看看,晚上不必回家睡觉。新中央住宅区那套楼离他的学校近,叫他就住在那里,别忘了找两个可靠的佣人去照顾他。&rdo;老管家想说,就算市区那套房子布置得再好,也未必有小公子生活了九年的袁家舒服呀。再说就像袁城说的那样,大学离家也不是十万八千里,配个司机,每天接送小公子上下学不就行了吗?但是他想了一想,终究还是没说。他能想到的,袁城一定能想到,只是因为某种难以明说的原因,而把这种做法故意的忽略了。按照袁城的安排,可能朗白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回家一趟。就算回到家,袁城又有可能根本不在,两个人根本碰不了面。太怪异了。谁都知道袁城有多娇惯这个小儿子,恨不得装口袋里随身带着走的。朗白今年十五岁,很少自己单独出门,外边几乎没人见过他。老管家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袁城不舍得。当天晚上袁城早早吃过饭,直接上楼把自己关书房里。朗白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端着一杯茶站在书房外,一遍一遍的敲门,袁城明明在里边,但是他就是不做声。朗白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ldo;……爸爸!&rdo;朗白忍不住唤了一声,&ldo;爸爸!&rdo;声音这样低微,书房厚重的樟木门又紧紧闭着,但是房里的袁城却好像突然被细微的电流打着了一样,心里有点疼,也有点酥麻。朗白又抬起手,想敲下去,但是又有些迟疑。少年清瘦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走廊上,面对着一扇紧闭的门,这情景未免让人看得有些难过。老管家轻轻走上前,低声道:&ldo;小公子早些去睡吧,明早还要收拾东西呢。&rdo;袁城让朗白尽早搬走,说是已经帮他办了入学手续,明早就立刻起身去上课。朗白端着那杯茶,一动不动的占站了很久,才叹了口气:&ldo;我有几句话对爸爸说,你别管我。&rdo;老管家还想劝,抬头一看,只见朗白默默的看着那扇门,脸色仿佛罩着一层坚硬又淡漠的面具,就好像硬玉的光泽。他知道这个小公子跟太子爷是有些不同的,太子爷也许还有些忌惮这位不知深浅的老管家,小公子则完全没把下人放在心上‐‐他对谁都平淡而礼貌,不管你是管家还是女佣,你就是他的一个普通的下人。他作出的决定,一个下人又有什么质疑的余地?明明是个妓|女的儿子,却天生居高临下,骨子里都透出矜贵来。老管家欠了欠身:&ldo;那……我就先下去了。小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就摇铃叫我。&rdo;袁城在书房里坐了半天,一根一根的抽烟。不知不觉时间一晃,快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摁熄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拎起内线电话:&ldo;喂,白少睡了没有?&rdo;老管家恭恭敬敬的道:&ldo;袁先生,白少他还站在您书房门口呢。&rdo;袁城手一滑,电话掉到了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他猛地拾起电话大力一挂,然后霍然起身,一下子把书房的门打开。门板被猛地打开,发出呼的一声,拂起少年鬓边细碎的头发。然而朗白的脸色还是很平静的,似乎他完全没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而是仅仅敲了两下门然后门就自己开了一样。&ldo;……&rdo;袁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问:&ldo;你在这里干什么?&rdo;朗白低下头,手里的茶已经冷透了,&ldo;……我先去给您重新泡一杯吧。&rdo;&ldo;站住!&rdo;袁城喝止了他,朗白一回头,袁城突然把他手里的茶盘夺过去,一口闷了那杯冰冷的残茶,然后把昂贵的瓷杯随手扔在桌面上。这一系列动作快得有些粗暴,朗白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只是垂下了眼睫:&ldo;那么,爸爸,我去睡了。&rdo;袁城看着他转过身,似乎有点踟蹰的站姿,侧影清瘦得有些伶仃。朗白的眼睛给他一种好像很深情很不舍的感觉,似乎这个孩子,非常不舍得离开父亲。那一刹那间袁城几乎想伸手拦住他,把他拦腰抱起来扛回去,把他关起来,囚禁在身边。&ldo;哦,还有,爸爸。&rdo;朗白突然侧过头,望着袁城的眼睛,&ldo;我不在家的时候您也少抽点烟,最后几口尤其……算了,就算我不在了也应该会有别人提醒您的。&rdo;他对袁城低了低头,转身慢慢的走了。袁城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小儿子一步步走远,直到消失在长长的、铺着厚重地毯的、装饰华丽的走廊尽头。这个从刀光剑影中走过半辈子的男人,恍惚间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错觉。就好像他正在被爱着,但是那种爱,又不是纯粹的父子亲情,似乎还包含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这种错觉让他沉溺进去,明知道那是一潭深水,却还是忍不住要放纵自己往下沉。袁城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徐徐的、彻底的吐了出来。他在权力和斗争的巅峰中站立了这么多年,朗白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孩子的心思他总是能一眼就看出来。其实朗白怎么可能不舍得离开家呢,家对他来说是个黄金做的囚笼,虽然富贵华丽,但是那富贵那华丽都不是属于他的,是属于他父亲袁城的。这孩子想要一些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这些东西他不可能从袁家主宅这片小小的天地中得到,他只能去外边找,去他父亲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架构和编织属于自己的势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