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原本以为那个人一定拿到工钱去找个不淋雨的地方吃饭,哪怕买点劣质的酒喝下去,或者找个女人都不奇怪。谁知他竟然就这么踉踉跄跄的穿过了三条大街,对街边的小酒馆视若无睹,一直慢慢的走到了街角一家毫不起眼的花店门口。花店?这种已经被践踏到底层不能再底层的家伙也有买花的闲情逸致吗?是情人的生日还是讨哪个女人的欢心?&ldo;一等白菊花一束,收您十五块九十九分,谢谢!&rdo;包裹好了白菊花小心的护在怀里,那个人出了花店,脚步缓慢的顺着大街向下走去。大雨已经把他整个人浇得透湿,连路边飞驰而过的汽车溅起的大片脏水他都已经无力躲避,但是仍然小心的把花护在怀里,尽量不让花束淋到一点雨水。雷诺真正开始好奇了。他举着伞跟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在那人身后十步的距离,看着他几次差点摔倒又踉跄着爬起来,慢慢的顺着大街走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连雷诺都觉得走得有点乏味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雷诺抬头一看,是墓园。家人?妻子?情人还是朋友?……守墓的大概已经很熟悉他了,视若无睹的让他走了进去。那人穿过一条条青草甬道,在大理石墓碑之间穿梭着,最后停在了连绵在一起围成一圈的墓碑群之前。一般这样的墓碑都是一个家族的成员都埋在这里,互相之间的距离非常近,和其他的墓碑有隐隐的分离之势。那个人跪在台阶前,把花小心翼翼的放在墓碑上。大概是因为大理石墓碑太滑了,那人在俯身放下花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咚的一声摔倒在地,然后就一动不动的仰天躺倒在了那里。&ldo;不会是死了吧?&rdo;雷诺这么想着,上前走了几步。他大概的数了数,只见那人面前的墓碑一共有十七座,走近了才看见前边几座墓碑上刻着的字和相片,大概是新坟的关系,相片都还十分清晰,并不是雷诺所想的家人或女人,而是清一色的……士兵。不,不是普通士兵。雷诺瞳孔猛地紧缩,那是前段时间被派往本地执行特殊反恐任务的c国特种兵战士,号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全部都是最顶层的军队精英,据说一行十八人全部殉职在了这里!&ldo;水……&rdo;雷诺猛地回过头去,仰面躺在地上的人正微微的睁开眼,嘴唇颤动了几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ldo;水……给我一点水……&rdo;雷诺用脚尖踢了踢他:&ldo;喂,你还活着?&rdo;&ldo;……水……&rdo;&ldo;我给你水,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rdo;雷诺半蹲下去,盯着那人的凌乱额发下的眼睛,指着那群墓碑问:&ldo;他们是你的什么人,这么大雨天还要来看他们?&rdo;那人闭了闭眼睛,半晌,轻轻的道:&ldo;……是我的战友。&rdo;雷诺愣了愣,&ldo;‐‐你的战友,你也是c国特种兵战士?为什么没有回国去?……为什么自己穷困潦倒都快要饿死了,还要花钱买花看望他们?&rdo;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那人微微的睁着眼睛,麻木苍凉的目光就这么一眨不眨的望着阴霾的天空,就好像已经全无生气了一样。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雷诺甚至以为这人真的已经死了的时候,才听到一个撕裂沙哑、仿佛从地狱深处断断续续回响起来的声音:&ldo;……因为是我杀了他们。&rdo;雷诺震惊的僵在了那里。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的艰难的翻过身,凑到水洼边去喝肮脏的雨水。&ldo;……喂,喝那种水你会直接病死的。&rdo;雷诺反应过来,伸手去抓住那人,从后腰摸出一把战俘刀划破手腕,抓着那人的头发把手腕塞到他嘴边。&ldo;既然是吃人的野兽,那喝点血也没什么吧。总要付出点什么才能有回报是不是?&rdo;那人只犹疑了一下,紧接着血液的甘甜和营养就迫使他不由自主的主动吮吸起来。他好像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血液的气味让他整个人渐渐变温暖,就像是从自甘堕落的地狱中苏醒过来的野兽一般,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唇角还残留了一点血迹,但是突然眼睛就活了,不是死沉沉的样子,而是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夜店里那几个当地黑帮老大的声音:&ldo;雷诺先生!&rdo;&ldo;雷诺先生!怎么回事?&rdo;&ldo;怎么流血了!怎么搞的?&rdo;几个人争先恐后的跑过来,看到雷诺脚下那个人的时候都愣了愣。雷诺没有多跟他们啰嗦,漫不经心微笑着按住手上的刀口,一边站起身来,&ldo;怎么,关于我说的事都考虑好了吗?&rdo;&ldo;这个……&rdo;为首的里斯顿了顿,&ldo;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手下什么的……我们在这个镇上已经统治很久了,这个……&rdo;雷诺蹲下身,把那人从雨水里拎了起来,然后把战俘刀塞到他手里去强迫他抓住。大概是因为喝了血身体情况稍微恢复了一些,那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也有了一点点不像是腐尸的正常的温度。&ldo;喂,还能杀人吧?你还活着吧?&rdo;雷诺拍拍他的脸,&ldo;既然付出了血的代价那我就要向你索取回报了,去,看到那边那几个人没有?他们是我的阻碍,去杀掉他们。&rdo;那人半死不活的靠在那里,看起来就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但是在雷诺强行把刀塞进他手里的刹那间,突然他的眼神变了。就好像是给一头奄奄一息的野兽面前放上鲜美的血肉一样,这头曾经悍惊世人的强大的野兽,突然猛地惊醒了。他抬起头,目光在空中慢慢的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里斯的脸上。雷诺挑起一边唇角笑了起来:&ldo;去,就从他开始。&rdo;在那之前,雷诺看过很多次杀人,自己手上也沾染鲜血无数。但是他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可以这样利落而精确的收割生命,就仿佛一台世上最强悍最精准的战斗机器一般穿过人群,手起刀落、一步一杀,刀光剑影他不在乎,惨叫哀嚎也无法阻挡他死亡的脚步,鲜血刹那间滑过血槽,发出类似于风一样的、死神冷酷残忍的微笑。扑通一声尸体重重摔倒的声响,最后一个人也倒在了地上。那人喘息着站在那里,许久,哐当一声扔下满是鲜血的刀。雷诺走过去把刀捡起来,刀刃上已经磨出了细微的刮痕。那是因为战斗方式太粗暴和直接,经常把刀刃插到人体骨骼里去才会出现的痕迹。他抬起头看着那人注视着前方的侧脸,大概是因为雨水和血水冲尽了脸上的脏污,雷诺发现那人竟然长得非常好看。眼梢高傲的挑起来,眼睫纤长精密,没有一处不是线条冷俊而秀丽,就好像高高在上毫无感情的死神一般。&ldo;你叫什么名字?&rdo;那人从眼角淡淡的看了雷诺一眼,&ldo;……叶莲。&rdo;雷诺伸出手去:&ldo;我想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家,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做这件事吗?&rdo;那人没有理会雷诺的手,他转过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满世界沙沙的雨声中传来他清淡的声音,一不留神就会消失在风中一样,&ldo;……我是个会残杀同伴、会经常弑主的人,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是个罪大恶极的叛国者。如果你不怕将来有一天被我砍下头颅的话,就试试看让我臣服于你吧。&rdo;雷诺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看着叶莲一步步走远,然后突然拔腿大步跟了上去。&ldo;切,原来你是一旦苏醒,就会在杀敌之前首先杀掉主人的刀啊。&rdo;雷诺撑着伞,偏过头去对叶莲笑了起来,&ldo;‐‐人活在世上都是要死的,被你背叛而死的话也算是一种荣幸,所以只要你愿意跟随我的话,背叛之类的事就随便你好啦。&rdo;那一年的雨季出乎意料的长,次年,雷诺的势力连贯南方,带着雄厚的财力、兵力和其手下&ldo;死神&rdo;叶莲,开始向沙漠中进军。这个组织开始被人们称之为‐‐红。死缓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渐渐深了,从小小的铁窗向外望去,连一点淡薄月色都隐进了乌云之中。林风光裸着双脚坐在床上,因为看守所里的木板床非常窄小,他尽量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窝在墙角里。额前柔软细碎的头发覆盖了眼睛,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冻结了一样。身后铁门咔哒一声,有人稳步走了进来,随即反手把门关上了。&ldo;我知道罗冀那家伙非常喜欢你,不过很抱歉,航道这件事牵扯到的背景太大,就算我不杀你,上边也会派人来灭你的口的。&rdo;郑平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端着枪,眯着眼瞄准了林风的方向,&ldo;如果你放聪明点就好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跟着罗冀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去,我也不必在这么美好的月夜里杀掉你这么年轻的孩子。真是两全其美的事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