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记得我是来跟你讨论工作的。&rdo;段寒之冷冷的盯着只穿了一件休闲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的男人。&ldo;但我是来跟你告别的。&rdo;&ldo;告别?&rdo;&ldo;星期天,就在这座酒店二楼,我的订婚仪式。&rdo;关靖卓斟满一杯清酒,递给段寒之:&ldo;‐‐恭喜你,我不再单身,没办法继续纠缠你了。&rdo;这段对话如果放到十几年前他们还都年轻的时候,那就像天方夜谭一样匪夷所思。那个时候他们坚信彼此可以白头到老,任何背叛和失误都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他们几乎已经在互相设想着以后退休了,到哪里去买房子,到哪里去养老。时光往前倒溯,当年二十岁的关靖卓和二十岁的段寒之,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会有反目成仇针锋相对的今天。段寒之其实今天肝部隐隐有些不舒服,他早上出来得急,忘记了吃药,这时候喝酒的话刺激太大。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心思想这个,当他看到关靖卓的时候心里泛出一阵久违的刺痛,如果不找点其他疼痛来盖住的话,他也许会当着关靖卓的面失态也说不定。段寒之沉默着喝了那杯酒,而关靖卓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空了小半瓶下去。&ldo;北美版权卖了两千万美金……我那时候真没想到你有这么红的一天。现在你多牛啊,名导演名制作,多大牌儿的明星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后边一溜人排着队要伺候你……&rdo;关靖卓有些喝多了,脸上泛起了血气,说话声音也低哑了不少,&ldo;……想当初,你写本子的时候出不来词儿,还会三更半夜把我从床上挖起来一起想。&rdo;&ldo;怎么,我没郁珍体贴你是吧?&rdo;&ldo;你何止不体贴,你简直就是个活祖宗!……不过我也就甘心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就是了。&rdo;段寒之瞥了他一眼:&ldo;那真是对不起了啊。&rdo;关靖卓哑着嗓子,哈哈笑起来:&ldo;什么对不起,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这一辈子,也就只把你一个人当活祖宗一样伺候过。&rdo;段寒之不言不语,低头喝酒,一只手在酒桌下轻轻按住了肝部。&ldo;我要结婚了啊……&rdo;关靖卓感叹着,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悲,&ldo;寒之,你高兴不?&rdo;段寒之愣了愣,几秒种后才突然反问:&ldo;既然这么不情愿,那你为什么非要跟郁珍结婚?你知道郁珍在圈子里也是够风流的对吧。&rdo;&ldo;……&rdo;关靖卓沉默了一下,才说:&ldo;其实是为了继承权。关烽和关锐都喜欢郁珍,不知道为什么,关烽从来不管这方面事的人,这次下了死命令。再说既然结婚,跟谁结婚不是一样呢?反正……&rdo;反正那个人也不是你。关靖卓这话没有说出来,光是心里想想,就已经痛到让他难以忍受了。段寒之冷笑一声,那声音几乎是结了冰的:&ldo;哈,果然。&rdo;&ldo;什么果然?&rdo;&ldo;没什么。&rdo;段寒之冷冷的笑着,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ldo;就这样吧,合同你晚上发给我,我回去了。&rdo;段寒之刚站起身,血液一下子倒冲又一下子涌到脑部,眼前一片发黑,整个人就踉跄了半步。这个时候一阵闪电般的剧痛划过他的腹部,就像拿刀子把柔软的内脏拖出来狠狠搅碎,段寒之猝然弯下了腰。关靖卓一把扶住他:&ldo;寒之,你怎么了?&rdo;段寒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那阵疼痛足足过了半分钟之后才从最顶峰上缓缓退下去。就这短短三十秒的功夫,段寒之已经面色苍白、冷汗淋漓,整个人就像是从冷水里刚刚捞出来的一样。&ldo;你病了?&rdo;关靖卓目光紧张的上下逡巡着,&ldo;到底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变成这样?到底严重不严重?&rdo;段寒之摆摆手,那口气还没喘过来,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竟然是他自己家的电话号码。段寒之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华强拿了钥匙跑他家去了,就接起来一听:&ldo;喂?谁啊?&rdo;&ldo;当然是我了!卫鸿!&rdo;卫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ldo;我问你今晚回不回来吃饭,要不我晚上就多做点儿。还有我今天下午在网上看到个东西,我,我想问你怎么办……&rdo;&ldo;什么东西?你泡妞被人拍照发网上去了,还是你酒后驾驶出口成脏被人曝光了?别跟我说你打了娱记,打娱记没事,不犯罪。&rdo;&ldo;……我就是把娱记给打了……&rdo;卫鸿的声音听起来极端失落,&ldo;好几家娱乐网站都转载了消息,靠,还是我在拍《死斗》的时候打的……&rdo;&ldo;打了不就打了吗,真不淡定。&rdo;段寒之轻轻&ldo;切&rdo;了一声,&ldo;我今晚回去吃饭,给我煲个汤,要清淡点儿的。&rdo;他把手机啪的一合,刚要向外走,突然关靖卓紧紧拉住了他。段寒之转头一看,关靖卓紧紧盯着他,脸上满是无望、悲哀、痛苦和不舍,就像针刺一般绵密而细小的痛苦,狠狠地扎进了心脏。段寒之刹那间觉得,关靖卓看着他的眼神里,甚至还有股深深的愤怒。碎瓷在很久以前他们还相爱的时候,段寒之从来没有在关靖卓眼里看到过这种愤怒。关靖卓不是没有脾气的,关家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三少爷脾气可大得很,不过每次都是他刚要发火的时候,段寒之冷冷一瞥,那眼神晶晶亮透心凉,关靖卓一个寒战就清醒过来了。段寒之的自尊和骄傲都非常强烈,强烈到了可以盖过爱恨的地步,这种人是宁愿受伤也不能妥协的类型,往往不能在爱情上持久。如果关靖卓还想呆在段寒之身边的话,他就必须学会忍耐脾气,陪着小心。后来段寒之几乎忘记了关靖卓生气时是什么样子。他只是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被背叛的时候,抢先出手,潇洒回头。在他转身之后,他甚至没有回望一眼关靖卓痛苦的脸。时隔十几年,那痛苦仿佛和时光重叠起来,恍惚间逝去的年代首尾相叠,中间一切都消失不见,他们还站在那个原点上,谁也没有走开,谁也没有走远。&ldo;那是卫鸿?&rdo;关靖卓轻轻的问。段寒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关靖卓顿了顿,&ldo;别走好吗?&rdo;&ldo;……别留我我现在要回去了,改天再聊吧。&rdo;段寒之刚要转身,突然肩膀被一把抓住,关靖卓力气极大,段寒之刹那间听见了自己骨骼发生弯曲的咔咔声:&ldo;放手关靖卓!&rdo;关靖卓的语调出奇的温柔:&ldo;先别走,我们谈谈好吗?来,你先坐下来……&rdo;&ldo;你他妈的放开我!&rdo;&ldo;到这边来,‐‐&rdo;&ldo;放开我,他妈的,老子现在要回家!&rdo;哗得一声巨响,矮脚榻上精致的日本餐具被扫在木板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破碎声响。在这声音中段寒之被狠狠一把仰天按倒,他的头咚的一下撞到了桌面,撞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差点没休克过去。关靖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手狠狠拉开领带,然后慢条斯理的解开衬衣第一颗纽扣。段寒之肝部剧痛,同时头痛欲裂。这两种疼痛加在一起让他简直没办法呼吸,整个肺部都被压迫住了,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恍惚间看到关靖卓面无表情的脸。&ldo;靖卓……&rdo;他轻轻的道,视线模糊意识恍惚,&ldo;别这样靖卓,你不该是这样的。你从来就不像这样。&rdo;他的声音太低沉,关靖卓只听见他在说什么,却一点也听不清。他低下头,在段寒之的耳边问:&ldo;你说什么?&rdo;随着他靠近,段寒之的情绪突然就像是被洪水压垮的坝口一样,整个冲开了。在关靖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见耳边啪的一声脆响,随即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段寒之在他卒不及防的时候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关靖卓退去半步:&ldo;你干什么!&rdo;段寒之扶着墙,喘息着站起身,说:&ldo;滚开。&rdo;&ldo;你说什么?&rdo;&ldo;滚开!&rdo;&ldo;你竟然为了其他人叫我滚开!&rdo;关靖卓嘶声咆哮,&ldo;你竟然为了一个认识才短短几个月的男人!叫我滚开!‐‐段寒之,我是你什么人,他又是你什么人!你到底搞清楚没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半个字感谢都没有,利用我完了就把我一脚蹬开!&rdo;关靖卓嗓音里带了压抑的尖利,到最后几乎难以延续,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ldo;我真想杀了你……&rdo;段寒之一动不动的冷眼看着他,就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一样。精致、完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白得几乎透明。&ldo;你到底要什么?&rdo;关靖卓绝望的问他。段寒之沉默不语。&ldo;钱,地位,名望,权力……那个卫鸿他能给你吗?当年你为了那些东西离开我,现在你却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的跟他在一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