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这一挫折,叶勤收敛了曾经的张扬,沉下心来读书,不管是谁追求都不为所动,只回一句:“我毕业之后会回秀峰山农场烟叶研究所,你愿意和我一起到农场吃苦吗?”
光是这一句,就赶走了那些看中她家庭条件的追求者。
叶勤大学毕业之后,并没有按照父亲的安排回江城农业局接班,而是遵照本心,不违背当年考大学时的初衷,回到秀峰山农场,成为烟草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
1982年春节,叶勤终于带回她的男友见父母,并在江城与陶南风等人一起聚会碰头。
见到她要结婚的对象,陶南风、萧爱云、李惠兰都瞪大了眼睛:“胡焕新!怎么是你?”
万万没想到,现在秀峰山农场基建科任科长的胡焕新,竟然成为叶勤的对象,以前一丝风声都没有露出来啊。
胡焕新憨憨一笑:“叶勤很好,我一直喜欢她。”
那一份心动,缘起当年大家一起做和泥做砖。叶勤掐了几朵野菊花别在鬓边,笑得最响最爽朗的,她赤脚踩在泥里,丝毫不在意裤腿弄脏,那一幕场景一直留在胡焕新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胡焕新虽是江城人,但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父母更偏爱弟弟,因此胡焕新低调实在,同时也缺乏自信。当叶勤与杜晨哲谈恋爱,他知道自己嘴笨、不懂得吟诗作对,不敢表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等到叶勤回到秀峰山农场,胡焕新终于鼓起勇气追求,诚恳朴实、用心爱护,与叶勤牵手成功。
看到叶勤的结婚对象是胡焕新,所有人都高兴地送上祝福。大家都是同一批知青,知根知底,叶勤与胡焕新性格互补,又真心相爱,在农场一起上班安家,真是再好不过。
叶父看过胡焕新,严肃地询问了一系列问题之后,终于点头:“小伙子实在、真诚,不错。”
叶母舍不得,细细叮嘱:“我家老三平时在家被宠坏了,脾气直,不太懂得低头,你多多体谅。”
胡焕新咧开嘴笑了,站起身老老实实鞠了个躬:“爸、妈,我喜欢叶勤,能和她结婚,是我的福气。我俩认识十年,现在又都在农场上班,凡事有商有量、互相尊重,不存在谁跟谁低头。你们放心吧!”
叶勤与小姐妹坐在一起说话,感觉回过十年前的时光。
萧爱云笑着打趣:“你终于靠谱了一回,胡焕新不错。”想到当年为了让叶勤意识到杜晨哲有问题,萧爱云和陶南风旁敲侧击了半天,真累啊。
叶勤拉过陶南风、萧爱云、李惠兰的手:“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十年了,我们都会幸福的!”
四个女孩相视一笑,手牵着手,一齐说:“好姐妹,一辈子!”
番外3
李惠兰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父亲是江城医药厂的检验员,母亲是制药厂工人,从小看惯了白大褂,她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医生。
插队下乡当知青,被分到养猪场的时候,李惠兰差点要疯了。
她爱整洁、爱干净,哪怕住在茅草房里也要把大通铺收拾得一尘不染,可是养猪场?满地都是泔水残渣,满鼻子闻到的都是猪屎臭,每次一回来整个人身上都有味儿,简直让人崩溃。
可是能怎么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陶南风、萧爱云被分到修路队更惨,大太阳底下挥舞锄头干体力活,女孩子哪能做那个!
李惠兰以为陶南风会扛不住,没想到她和萧爱云却闯出了一片天,不仅从罗宣那里弄来一口铁锅,还和修路队的人打成一片,队长向北带人过来指导知青们做饭、弄菜,知青生活总算有了一份光亮。
后来,在陶南风的帮助下,李惠兰进入农场医院当见习护士,熟悉的消毒水味让她安心。她像干涸的海绵一样吸收着医疗知识,哪怕是挤脓血、清伤口她都甘之如饴,因为这是她的理想。
陶南风的理想是成为伟大的建筑师,李惠兰的理想则是成为一名好医生,能够让她看病、治病,天天干干净净生活在充满消毒水的医院里就行,至于伟大不伟大,她没有更高的追求。
现在她在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的理想,李惠兰觉得很幸福。
农场医院扩建,李惠兰临危受命前往江城购买医院设备。因为这是她未来要工作的医院,李惠兰很有主人翁精神,考虑到农场缺钱、缺资源,既要便宜又要买到最好的设备,因此她拿着陶南风提供的采购清单研究了半天,将设备分为两类。
一类要求消毒到位、安全卫生,那就必须买新的,另一份像病床、担架、输液架这类用旧的没关系。她往江城各大医院跑了个遍,终于打听到七医院准备淘汰掉一批七成新的医疗设备。
李惠兰打算到七医院设备科,因为是第一次谈生意,提前做了很多功课,拟好设备与价格清单,准备单刀赴会。
可是魏民坚持陪同,理由还很充分:“向场长专门派我陪你,你一个女孩子,万一被人欺负了呢?我是保卫科的科长,保护你就是我的职责。”
李惠兰第一次认真看向魏民。
魏民个子高大、体格健壮,做事冲动、嗓门大,工人子弟的派头十足,李惠兰向来喜欢的是斯文有学问的医生,对魏民并没有什么心思,只拿他当伙伴。
“我要是去七医院找设备科的领导谈生意,又不是去打架,你跟着做什么?你那一脸凶神恶煞的,我还怕人家以为我是去闹事的呢。”
魏民一听,立马比划了一下胳膊:“你谈生意,带着我还是安全一点。”
李惠兰被他逗笑了:“行吧,行吧,那你只能悄悄跟着,不许站出来吓人。”
魏民连连点头:“没问题!”
两人匆匆赶到七医院,没想到医院的人一看到湘省秀峰山农场的介绍信立马摇头:“不是我们鄂省的单位啊?那不行,你们就算买了设备也拖不回去,白瞎。”
李惠兰急了:“我们有办法把设备拖回去,就让我见见设备科的领导吧。”
见对方依然不同意,李惠兰只得抬出她爸爸的名号:“我是李开诚的女儿。”
李开诚是江城制药厂的检测员,在医疗系统人脉广,对方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态度变得和蔼起来,瞅一眼李惠兰,笑着问:“原来是老李的女儿?”
七十年代医院管理相对比较混乱,人情面子比规则大。医院办公室的人见是熟人,抬手便为李惠兰开了绿灯,允许她和魏民进了医院门诊大楼后面的一栋两层办公楼。
李惠兰和魏民一起走进后院,魏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走到办公楼一楼设备科科长办公室,刚一进门就被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轰了出来:“你们是哪个?跑到设备科来做什么?我跟你们说,医院的事情跟我们没关,别来找我们闹!”
李惠兰莫名其妙:“我们不是闹事的!”
看中年男人动作粗鲁,魏民怒了,上前一把将他推开,将李惠兰护在身后:“我们是过来买旧设备的,你激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