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顺治所想,猎场的马医仔细检查之后前来回禀,果然那匹踏雪白并没有任何异常。
倒是林升那边问出了点东西,说是当时有个宫女在附近采花,没有合适的篮子,便端了一个铜盆过来当容器。
按照当时的角度看,许是那宫女手中的铜盆被阳光照射反出了强光,恰巧照到了踏雪白,才会叫它受了惊。
“满口胡话!”
博果尔全然不信,“这草场旁边的野花有什么好采的,还要你没有篮子宁可拿盆来装?”
那宫女吓得瑟瑟发抖,低着头回道:“是董鄂,董鄂小姐说要野花装饰晚宴,命奴才们出来采花的,不,不止奴才一个人,还,还有其他人。”
林升开口说道:“一起出来采花的有三个宫女,另外两个都是手持竹篮,只有她拿了铜盆。”
“奴才也不想端着那沉重的铜盆啊,实在是董鄂小姐要的急,又没有多余的篮子可以用,是,是她说拿盆装也可以的。”那宫女急切的解释道。
顺治怒而拍案:“董鄂氏人呢?”
林升答道:“奴才已经派人将董鄂小姐请了过来,稍候便到。”
话音未落,众人便看到了董鄂婉瑜姗姗而来。
她应该已经知晓发生了何事,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一步一步踩得踏实,不急不缓的走到近前,然后盈盈下拜,姿态虽然放的低,却自有一股不屈之气。
董鄂婉瑜这
幅模样便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与她无关,然而博果尔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直接问道:“董鄂大小姐,不知婉心到底如何得罪你了,你竟是想要她的命!”
这话一出,在场中人脸色皆有变化。
昭宁颇为惊奇,在她的印象里博果尔虽然莽撞了些,但一向是很有礼的,如今尚未有任何实证,他便给董鄂婉瑜定罪,着实不像是他的为人,若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昭宁偷偷看了一眼董鄂婉心,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神直勾勾的瞪着董鄂婉瑜,却不曾看向博果尔一眼。
这两个未婚夫妻应该还没有互生情愫,博果尔便是在意自己未来的福晋,也不至于如此失态,想来应该是故意如此,在炸董鄂婉瑜。
顺治却是看起来颇有几分高深莫测,他也不开口,似乎不在意博果尔毫无证据的给董鄂婉瑜定罪,亦或者是他们兄弟心有灵犀,他很清楚博果尔想要做什么。
董鄂婉瑜浑身一颤,脸上原本的镇定神色一收,瞬间换成了一脸哀伤。
她也不去争辩,只是双眼含泪,哀婉的看着顺治,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委屈,最终只化为一句:“奴才实在不知襄亲王为何要这般说,求皇上为奴才做主。”
昭宁不免在心中感慨,这董鄂婉瑜着实是个心思机敏之人。
不管此事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只要她开口争辩,便是落了下风。
就算她辩赢了又如
何?只会给顺治留下她善于唇舌的印象,叫顺治更加不喜罢了。
而如今她只道冤枉,将自己的命运交到顺治的手中,便是笃定顺治不会不管她的死活,只要这次顺治帮了她,那以后她就更有接近顺治的理由了。
“这倒是奇了,”没等顺治开口,昭宁先说道,“皇上刚刚又没与你在一块儿,你是不是冤枉的,皇上怎么会知道?”
昭宁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顺治满含笑意的双眼,不由得对着他皱了皱鼻子,继续说道,“虽然皇上是很英明,但也不至于能掐会算,我若是你,便要当时与你在一起之人出来作证,方才能还你清白。”
昭宁说的这个道理董鄂婉瑜怎么会不懂,她就是故意想要攀扯顺治的,却不想昭宁竟是这般直接的当场戳破,心下恼怒,故而嘴上也有几分不客气:“奴才愚钝,不及大格格这般心思敏锐,出了这事实在慌得很,只能想到求皇上明察,想不了大格格说的这么多。”
她这话便是在暗讽昭宁强出风头了。
昭宁还没说话,顺治已经皱起了眉头,斥道:“董鄂氏,昭宁为你着想,你只管拜谢便是,不必多言。”
董鄂婉瑜一口气堵在胸口,气闷得紧,却又不敢跟顺治顶嘴,只能对着昭宁俯身道:“是,奴才多谢大格格关心。”
昭宁并不在意董鄂婉瑜这不走心的道谢,反而是盯着那个装花的铜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
不对劲的地方。
林升又将当时跟董鄂婉瑜在一起的宫女、太监和厨子一一叫进来回话,所有人的说辞都差不多,当时董鄂婉瑜确实叫人去采花,但却并未指明让何人去,也未指定到何处采,除了没有篮子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用盆装,其他确实再没有可疑之处了。
顺治看了博果尔一眼,博果尔立刻明白了顺治的意思。
他们此次是为了猎雁而来,图的是吉利,若无实证,这事便只能当做巧合处置,便是那拿着铜盆采花的宫女也不会重罚,更别说跟此时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董鄂婉瑜。
博果尔心中还是不信,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今日涉事之人,全都罚一个月的月奉,”
顺治出言处置,“那个采花的宫女,回宫之后去尚方院自行领失职之罚。”
尚方院是十三衙门里负责刑罚之所,顺治这话的意思便是将此事归结于那宫女行事不周,不打算继续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