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与太后终究是不欢而散了。
在静妃的问题上,他们母子两个从来都没有统一过意见,争的只不过是谁先妥协罢了。
顺治妥协过很多次,可是这一次,他的态度却非常的坚决,无论太后如何保证她会看好静妃,顺治也不肯松口。
其实这母子两个的脾气很像,都是一样的倔,只是太后如今年岁大了,不再像年轻的时候爱计较,但依旧不会轻易动摇自己认定了的想法。
顺治更是自问已经让步许多,却依旧劝不服太后,气的一甩袖子直接走人了,太后也不拦他,任由他负气离去。
“格格这是图个什么呢,”许久没见着这样的场面,苏茉儿倒是有些不习惯了,“皇上不肯原谅,您就是让静妃出来又能如何?倒不如在侧宫中自在。”
太后拍了拍那张宫殿图,叹了口气道:“苏茉儿啊,你别瞧着福临如今看似吝啬,给出的位份都是福晋,连个妃位都没有,好像孟古青依旧超然众人,可是将来呢?”
太后的手指在几座宫殿上划过,“难道这些福晋们一辈子都不会晋位了?一旦她们都进了妃位,孟古青又该如何自处,更何况那上面还有贵妃、皇贵妃,我现在不争,难道还指望将来福临能给孟古青更高的位份吗?”
“奴才知道格格您是心疼静妃,可皇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大格格封后
在即,您此时让静妃离开侧宫,那拜谒中宫之事又该如何处置?”
苏茉儿这一次却是站在顺治这一边,“静妃的性子您是了解的,别说是大格格,便是对上皇上,她也不愿屈膝,到时候闹将起来,您叫大格格怎么办?总不能刚封后就拿自己亲姑姑立威吧!”
太后默然。
虽然昭宁是她的侄孙女,但论感情,总是比不过静妃这个亲侄女的,更何况如今昭宁风头正盛,又在顺治那里得了静妃从未有过的看重,叫太后更觉得静妃可怜了。
太后总觉得,静妃和顺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应该怪她。
若非当初她没能处理好顺治跟那个人的关系,也不至于叫他们叔侄反目成仇到如斯境地,以至于顺治迁怒于静妃,从一开始就没想跟她好好过日子。
其实若是顺治对静妃能有对昭宁的包容和爱重,静妃也不至于做出那么多偏激的事情,若非其中血迹淋淋,顺治也不至于对静妃憎恶如斯。
“苏茉儿啊,你说,福临他是不是恨我,所以才会一点都不肯让步?”
只有在苏茉儿面前,太后才会如同年轻时那般胡思乱想。
苏茉儿笑着摇了摇头:“格格,皇上不是一直在让步吗?难不成您还真的想看看侧宫的账本啊?”
太后嗔怪的瞪了苏茉儿一眼:“侧宫这三年的花销究竟如何,难道还用他来告诉我?他就是故意拿话噎我呢,我若真要,你猜猜他拿不拿
的出来?”
“皇上便是真的有,也不会拿出来让您难堪的,”
苏茉儿是真正明白的人,“您可别再吓唬皇上了,上次您非叫奴才去送什么孝经,吓得皇上连连追问您是不是生气了,其实奴才最了解您,您啊,就是嘴硬心软。”
苏茉儿一向最懂得如何安抚太后,三言两语便叫太后重新露出笑脸。
“他那是装模作样给你看呢,”太后嘴里这么说着,可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奴才觉得,您就该放手不管,好好的享清福,”
苏茉儿比太后要看得更清,“您啊,便该学学大格格,叫皇上主动想您所想,替您排忧解难,那日子才过的舒心呢。”
一辈子要强的太后从未曾真正依赖过什么人,如今听到苏茉儿这话,却不禁开始反思自己。
也许苏茉儿说的是对的,她的福临已经长大了,她想说的话,他心里其实都知道,不听她的,只是因为他真的不愿。
以前儿子小的时候,她总用大义、孝道来逼着他按照她的心意做事,可如今他早已亲政,朝野上下无不敬服,又哪里还需要她来操心?
她便是什么都不管,他也能将所有事都处置妥当吧。
“罢了,你去跟他说,这次册封的事情都随他安排吧。”
太后终究还是松了口,“再去找两匹好布料给昭宁送去,这孩子懂事,该赏她。”
昭宁与那并蒂牡丹苏绣的恩怨情仇太
后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她与昭宁说了让董鄂婉瑜留在宫里之后,昭宁便不计前嫌的赏了董鄂婉瑜苏绣的衣裳,可见是个懂事又有气度的孩子。
这一点上,太后对昭宁是非常满意的,身为皇后自该如此,与那些奴才们计较有什么意思呢?
况且昭宁大度,顺治便更愿意替她操心,若非如此,以董鄂婉瑜的家世和样貌,又何至于连个福晋都不肯给?
也许苏茉儿说的对,这心都让别人去操,才叫真的有福。
……
顺治憋着一肚子的气离开慈宁宫,冲着景仁宫就走了过去。
行至半路,又觉得自己此时去见昭宁怕是会吓到她,便停下了脚步。
林升小心翼翼的问道:“万岁爷,小格格今日一直在景仁宫,您——”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这人的第一印象着实是十分重要的,即便林升早已经知道昭宁的性子并不算柔弱,但那日他夜探之时昭宁颤抖的蒙语依旧会时不时的在他脑子里回荡,总觉得这位主子并没有看起来这般坚强。
所以见顺治一身怒气,他是真的怕会吓到昭宁。
大格格进宫之后就三灾八难的不断,这身子才康健了几日,可别再吓病了。
顺治跟林升的想法差不多,顺势说道:“嗯,想来她们姐妹有许多话要说,朕就不去打扰了。叫人在万春亭备茶,你去北五所把石氏叫过来,朕有话要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