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复选的秀女们进入万春亭时,几乎都是一样的紧张小心,而离开万春亭时,则是心情各有不同。
一般来说,被选中的秀女喜不自胜,而被撂牌子的秀女则是难掩伤心,忍不住落泪者亦不在少数。
昭宁这一组却有些与众不同,中选的董鄂氏两姐妹都没什么欢喜的神色,而落选的石映月清冷的双眸中却染上了一抹欢欣。
“映月谢过大格格,”
远离了万春亭后,石映月忍不住向昭宁道谢,“今日我本以为凶多吉少,却不想竟能如此好运,遇到了大格格这般贵人帮我。”
昭宁此时方才低声问出心中的疑惑:“其实我也好奇,为何映月想要求去?以你的品貌若因为被撂牌子所托非人,就连我都觉得可惜。”
石映月微微一笑,冷清之气散去,整个人变得温柔了许多,她抬头看向出宫的方向,语气中没有对未来命运的恐慌,而是带着无限期待。
“多谢大格格为我着想,但我想托付之人,在宫墙之外。”
如今命运已定,石映月倒也没有遮掩,“我不想要荣华富贵,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痴情少女,心里只有宫外的良人,怪不得这华贵无匹的紫禁城,也留不下她。
昭宁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没有觅得良人的机会了,但看着因为她能得偿所愿的石映月,心中亦是非常欣慰。
“既如此,
那我便祝映月能万事顺心。”
昭宁褪下手上的白玉镯,送到了石映月的手中,这是她今日唯一带的一样不属于秀女制式的饰品,也是她对石映月的祝福。
石映月知道手中的玉镯珍贵,但却没有推拒昭宁的善意,她将玉镯戴好,然后郑重的拜别昭宁:
“大格格的恩惠,映月铭记于心,虽此生恐无力相报,但映月会一直为大格格祈祷,愿您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昭宁将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将她推向出宫的路:“去吧,别回头。”
石映月眼含泪意,脚步却异常坚定,便如昭宁所言,再不回头,向着她的选择走去。
“大格格倒是心善,只是不知您这么做,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董鄂婉瑜不知何时走到昭宁的身边,淡淡开口说道。
昭宁收回目光,微笑道:“无论结果如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像董鄂小姐,我不也成全了你吗?至于将来到底如何,后果都要你自己承担,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以董鄂婉瑜的手腕,无论嫁给何人,只要她肯用心,都能过的很好吧?
只是她的眼光太高,即便是博果尔那般的人都无法叫她满足,好在刚刚在所有人面前贵太妃亲口说了她是要陪王伴驾的,再无可能要她做儿媳妇,博果尔与她,从此再不相干。
董鄂婉瑜依旧看不懂昭宁目光中的含义,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昭宁并不想
与董鄂婉瑜有过多的交集,不曾道别便转身走向了正在招呼她的琪琪格和孔四贞。
董鄂婉瑜看着昭宁离去的背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慌乱久久未能散去,董鄂婉心冷笑一声:“姐姐今日能入选,全凭人家的恩惠,还是恭敬些吧,那才是真正的九天之凤,可不是什么山鸡麻雀能相比的。”
董鄂婉瑜面对董鄂婉心时,却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她娇柔的一笑,说道:“听说当年薛姨娘也是个一笑倾城的人物,怎么妹妹没能学来分毫?不若我叫人去问问薛姨娘,到底为何不肯好生教导妹妹成材呢?”
薛氏曾是江南名妓,她虽然是董鄂婉心的生母,但董鄂鄂硕从来不许她教养女儿的。
董鄂婉瑜这一句问话,既是羞辱也是威胁。
董鄂婉心用力握紧了双手,可为了薛氏,最终只能继续忍耐,她长出了一口气,咬牙道:“姐姐想让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不要再去打扰我娘了。”
董鄂婉瑜的笑容更甚:“妹妹如此说,那我便放心了,今后长路漫漫,还得请妹妹多多帮衬。”
……
复选过后,中选的满汉秀女们也要住进宫中,原本蒙古秀女们住的排房就不太够用了,十三衙门将御花园东边的北五所收拾了出来,暂时作为秀女们的住处。
只是这样一来,就折腾着蒙古秀女们也要收拾东西搬过去了。
其他蒙古秀女们还好说,昭宁姐妹两个却
是有些麻烦。
自从进宫以来,太后一直赏赐不断,姐妹两个房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多,想要全搬过去,可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能行的。
就在昭宁对着一屋子东西发愁的时候,林升又带着顺治的赏赐过来了。
“给大格格请安,皇上让奴才给您送些时兴的料子,给您缝制旗装。”
林升笑得有些谄媚,“这都是今年新供上来的料子,里面有一匹意头极好的苏绣锦缎是皇上特意为您选的,您瞧瞧是否合意?”
谨雅上前接过那苏绣送到昭宁的面前,霁蓝色的缎子上绣着缃色的牡丹纹样,皆是并蒂双生。
并蒂的牡丹花,这是在暗指的是她与董鄂氏吗?
顺治这时候给她送这种东西,是想叫她要跟董鄂氏和睦共处?
昭宁用指尖轻轻滑过那并蒂花,神色有些不虞。
她并没想对董鄂氏怎么样,但顺治这明晃晃的偏爱,却叫她心里不怎么舒坦。
复选之时他还当众给她超然的尊荣,转头就叫人送来这苏绣,提醒她不能欺负董鄂氏,他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