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父杨母对这些事,心里早就有猜测,毕竟杨轩和陈言之间的传言有七八年之久了,他们从最初完全不信到后来半信半疑再到明白那是事实无疑,心路历程就像他们家乡的山路,绕来绕去,想要从山里绕出去,是惊险而漫长的过程,但他们总有绕出自己不得不接受的结论的那一天。杨母倒是好说,但她担心杨父。她担忧的眼神落在儿子和丈夫身上,杨轩并不因为说出这种话羞愧,因为曾经已经羞愧过了,但没有了羞愧,却依然自责和难受。杨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他说:&ldo;我们想管你根本管不住。只是你这种事,只要一出,大家都知道。除非我和你妈不和老家的亲戚打招呼,不然我们要怎么去面对熟人。更别说你还要不要你的事业了。&rdo;厨房里的暖气低,杨轩上面只穿着一件衬衫,只觉得寒气贴在皮肤上,像是贴着冰,他说:&ldo;我知道这事很难,不过,总是有办法解决,我以后可能会慢慢转行去做别的,我不可能因为害怕别人的目光就自欺欺人一辈子。&rdo;杨父看着他,扔下手里的刀,离开了厨房。很显然是气得很,但儿子这么大了,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骂了,他只好用无声的反抗表示愤怒。杨母看了丈夫一眼,又去看儿子,满脸愁容。杨轩语气沉重:&ldo;妈……&rdo;杨母叹了口气,道:&ldo;我们知道你很难,你比我们更难,我就想你能走一条轻松一点的路啊!&rdo;杨轩:&ldo;虽然轻松了,但我心里并不高兴,我这辈子到如今,亏欠最多的就是你和爸,还有陈言。我以后可以好好孝顺你们,但陈言,我真的很想和他好。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我总要去试试,不然,我这辈子不是白来了吗?&rdo;杨母默默垂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知道她儿子就是从外面看着面子上好看,但是其实又累又苦,忙起来一天能睡两三个小时就不错了,又是公众人物,自是要时时刻刻注意形象,面对什么事都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她说:&ldo;我会劝劝你爸。其实你现在这些家业,尽够吃用了,要是你非要那么做,我没什么话说。反正我和你爸虽然一直想你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光宗耀祖,但为了光宗耀祖自己过得不开心,也没什么意思。妈是希望你好好的……&rdo;杨轩自己留在了厨房里把肉馅剁好了用碗装好放进冰箱,他洗了手回饭厅拿手机,手机上收到了很多新年祝福,他回卧室洗浴后一条条地看一条条地回,生怕自己看得不够仔细,但其中并没有陈言的。陈言说一会儿再给他信息,的确只是一句客套。他在避开自己。杨轩关了灯,躺在宽大的床上,总觉得空荡得让他觉得孤独。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和陈言分手曾让他非常痛苦,不要命地接工作,像个完美的机器一样活着,但其实他并不为和他分开后悔,那时候,每和陈言在一起一天,他就对自己更加厌弃,他受着陈言的恩惠和他在一起,连陈言对他的感情,都是对他的恩惠,总是从陈言处索取,让他没有底气和陈言在一起,所以两人在一起,不论是开心还是闹矛盾,他都感觉烦躁不安憋屈不踏实,总像要透不过气。那时候的他太弱小了。他在黑暗中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是网友偷拍到的陈言抱着ay,三人在机场那一张。对于和陈言的未来,杨轩并没有把握,但他这时候至少有了底气,明确地知道,想和他在一起,要去追求他。杨轩在大年初一再次给陈言打了电话,陈家上了香刚回家,陈言溺爱女儿,一手抱着ay,一手掏了手机出来看,看到是杨轩,他不大想接。他知道杨轩的意思,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心力去继续从前的那段关系了。虽然他本心上如此渴望这个人。但他就像是一个虚不受补的病人,拿着大补的灵丹妙药给他,他虽然如此垂涎,但明白吃了就会补过度,说不定就补死过去了。他记得他看过叶广芩的那篇《黄连厚朴》,他现在也就只能用一用这种下心火。毕竟他现在可不能死,手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公主需要他呢。陈言不想接电话,ay小公主可眼尖着,已经看到了杨轩的头像在手机屏幕上,条件反射地笑着说:&ldo;呀,叔叔!拔拔,叔叔!&rdo;边说边想够手机。她虽然才两岁零一个月大,但遗传好,早已不是混沌全不知事的婴孩儿,既知道怎么打电话接电话,甚至知道怎么玩一些小益智游戏。而且她也知道如何想着喜欢的人。陈言被ay闹着,不由想,平时没见ay想着谁,即使是陈靖和陈母,ay也绝不会在相距离开这么久后依然念着,果真是有血缘关系,所以不一样吗。他不得不划开了电话,然后给ay接听,ay乖乖地说:&ldo;叔叔。新年好,恭喜发财。&rdo;这一句她今天已经熟练了,一大早上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杨轩没想到会是ay接听,愣了一下才笑着说:&ldo;ay,新年好。已经起床了吗,真乖。&rdo;ay说:&ldo;看菩萨。&rdo;杨轩知道陈家习俗,便听懂了,他说:&ldo;好看吗?&rdo;&ldo;好。&rdo;ay欢喜地笑。杨轩道:&ldo;爸爸呢?&rdo;ay便不要接电话了,用脸蛋贴着陈言的脸,&ldo;拔拔。&rdo;陈言走进了ay的房间,把她放在地上,接了电话,&ldo;杨轩?&rdo;杨轩的心瞬间提了起来,&ldo;ay还那么小,就这么聪明了。我想去看看她,也该给她包压岁红包,不知道可不可以。&rdo;他尽量说得轻松,心里却很忐忑。陈言却没有给他太多幻想,直言道:&ldo;你有心了,只是我们家明天就要回老家祭祖,今天又要接待客人,恐怕没有时间。&rdo;杨轩虽然本来就没敢抱太大希望,但真被他这么拒绝,一颗热腾腾的心就像被灌了冰水,让他由内而外被冻住了,他过了一秒才回过神来,强打起精神笑道:&ldo;哦,那没关系,之后有时间了,再约也一样。&rdo;陈言当年爱他爱得死皮赖脸,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颜面,也不想在意杨轩的心意;现在心硬了,也同样不在意不顾忌颜面,只是这时候是不顾忌杨轩的脸面,他说:&ldo;杨轩,这样真没意思。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是吃回头草的人。就这样吧,挂了。&rdo;他挂掉了电话,人却站在那里很久没有回过神。ay扶着沙发站着想爬上去,但听出陈言话语里的严厉,这让她陌生,她回头看着他,只见陈言怔怔地皱着眉,眼神里甚至带着凄色,她是个敏感的孩子,似乎知道陈言的心思般,她在怔忡片刻后便哭了起来。陈言绝不是孤家寡人,他有钱有势,有母亲有大哥还有女儿,再说陈家族里人也不少,随便打几个电话就能呼朋引伴组一个热闹的局,但他此时站在那里,却很有孤零零之感。ay的哭声把他惊醒过来,他赶紧过去抱住她,一边替她抹眼泪,一边哄到:&ldo;宝贝,怎么哭了。&rdo;ay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所以被陈言一哄,她就收了哭势,对着陈言憋出了一个笑容来。杨轩知道自己绝没有感到委屈的权利,是他自己曾经把陈言推开了,现在又想轻轻松松让他回来,世上自是没有这样的好事。陈言没有义务在原地等着他。道理他都懂,但这止不住杨轩失落。陈言有事要忙,且不想见他,杨轩自不好去讨人嫌,便只是让陈勉去为自己送了一份大礼,然后就带着父母去泰国小岛上旅行过年了。那份礼物并不至于让陈言为难,除了给陈家的普通礼物外,里面便是给ay的玩偶和孩子用的首饰,还有红包,虽然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红包也过于丰厚了些,但以陈家底蕴,陈言还不至于将这个数目放在眼里,只是因为东西是杨轩送的,这才让他耿耿于怀。他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和人搞暧昧的人,当年喜欢杨轩的时候,他便不会搞暧昧,以至于直来直去两人没有过度就保持了肉体关系,以至于杨轩接受不了,要是他当年会点暧昧手段,说不定就顺其自然把杨轩把上手了呢、当年不会搞暧昧,现在也照样不行。他心里虽然有所意动,但不想和杨轩暧昧地打情骂俏,还把ay当做桥梁。他把杨轩送的礼物全部封存起来了,连看也没给ay看到。只等以后直接还给杨轩。不请自来陈言和陈母在孩子的教养上观念相差很大,要是别的男人,大约也就顺从母亲的决定,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但陈言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长到如今,便更是不愿意妥协退让,更何况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教养孩子。在其他家庭,一向是隔代亲,祖母对孙辈会很宠溺怜爱,但陈家不。陈母是性格强势的人,陈靖和陈言都遗传了她的这个特点,陈靖年长,知道要如何孝顺父母爱护弟弟,所以在家人面前一向比较和顺,不会在语言上过分表现自己的强势处,但是,那也只是语言上而已,要真想改变他的想法和做法,那是几无可能的,而且他在外是说一不二的权力人物,根本不可能受陈母的指点辖制;陈言更不必说了,他只在良心发现心情好的时候,才在语言上顺从一下他母亲,不然他不仅做事不受陈母指手画脚,连语言上也经常和陈母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