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看看。”
从刚刚开始,四周的鬼气便不知不觉间浓郁了许多,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最凶猛的恶鬼期待着狱主的虚弱,打算随时反噬他一般。
穆战霆和殷琊就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嵇炀夺取黄泉狱主的方式一定和别人不同。
“嗯?”嵇炀意外地看着她,血红色的瞳仁微微亮,“疼得不轻,帮我好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为兄怕疼,乃据实以告。”
“……”
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里,南颜一边默念着佛经,一边扯开了他的衣带。
这是一具二十许、修长而精悍的身躯,肤色偏白,因生着一双血眸而略显阴郁的轮廓,随着南颜将佛气注入他后心上属于衙泉川的伤口,渐渐染上一层压抑的欲念。
与此同时,南颜眼底的骇然之色也逐步扩大,这道伤不过三寸余,内中蕴含的毁灭之力,宛如十万恶鬼同时冲击,等同于狱主死前最后的致命一击。
好在她的七佛造业书克制鬼魔之道,十万恶鬼之伤,随着她佛力倾泻之下,被驱除得干干净净。
“你的对手,应该是那个六御上师吧。”灵力几乎耗尽,南颜双手刺痛,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掩饰异状,便被嵇炀拉到膝上,握住双手。
“我以为你会想说你回忆起一点什么了。”与当前这副惑人的模样相反,嵇炀抬眸追着她偏离开的视线看去,口气十分平淡,“佛者有戒律,恶鬼可没有。”
“你我重责在身,不宜……”
“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和你谈正事。”嵇炀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同他不一样,不要怕我,好吗?”
暖晕色的佛光落在眼底,那片欲诵佛言的唇,尝起来好似和凡人也并无不同。
这是南颜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没有拒绝他,虽然心里默念着一饮一啄,皆是修行,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此鬼难降。
二哥给过她很多话本,她却只能摘取只言片语来形容嵇炀。
他是破庙里轻叩门扉的艳鬼,是忤逆山门的佛者,是狂言被贬的官场客,是污泥中仅存的写着悲怜的净蕊,也是明知背德也要拉你一同君临黑暗的恶人。
南颜觉得自己结缘的是一片寂静的深海,她不知平静的海面下,暗涌着的,是多少不安和占有欲。
他在这里仿佛是个十七八岁初初食髓知味的少年,非要把她久疏问候的牙关撬开,每一分、每一寸都逡巡个彻底,才愿意稍稍让她喘上一口气。
意已乱,情尚未迷时,南颜的手掌在他胸膛触到了什么,脑中仿佛闪过什么,推开他道:“你心口这是什么?”
他动情间,一时不查,心口一道咒纹出现了一瞬,同时南颜背后也同有所感,故而问。
嵇炀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他五指轻握,越妖冶的血眸望着她道:“我曾修六合道心,后来被挖去后,虽然三魂归原身,但毕竟是缺了一块,你见到的……法阵而已。”
南颜一瞬间清醒过来,佛骨禅心对鬼族乃是催命符,她有心也无力。
“……你等等我,我会把你的心抢回来还你的。”
“好。”我想要的那颗心,又岂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六合道心。
余下的话他没有多说,因为洞府外的禁制牌开始波动起来。
“洞府里的元婴前辈,鲸舟前方遇怪事了,我家化神修士请鲸舟上的元婴前辈一同观视。”
……
南颜出洞府的时候,特意从外面再加固了三层佛言枷锁,保证里面的恶鬼不再到处乱溜达之后,又瞪退了守在门口嗷嗷待哺的阴祝,这才整理了一下仪容跟着人前去查看情况。
这时,她才现,几乎鲸舟上所有的修士都出来看着北方的天空。
“这是……天、天裂了?”
正如那些修士震惊中所言,天穹顶上一道青霞弥漫处,裂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里一道似水似雾的瀑布沿着裂口泼天而下,同时一股让所有修士都眼红的气息散出。
“那、那是什么地方?怎会有这么浓郁的本源灵气!”
此时刚刚离巳洲的海岸不远,不止鲸舟上的人蠢蠢欲动,海岸那里当场飞来数百道遁光,从四面八方朝着散着本源灵气的裂口飞行而去。
“机缘、大机缘!”
人们疯狂地朝裂口涌去,但很快,飞得最快的、第一个冲入裂缝的元婴修士出了一声震天惨叫,瞬间化作一蓬血雾,肉身碎灭后,元婴仓皇逃出。
一个清灵如仙后的声音响彻天地——
“吾乃妖族九色一脉,欲携吾族入人界生息,人界修士,十日时间,可赴虚空裂隙与吾妖族一谈。”
南颜心底却咯噔了一声,她将神识铺开,现天穹上的裂痕不止一处。
是……山海之间的妖族打破空间壁障,要驾临人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