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地就难过起来,甚至理智想要压一压这种烦躁难受都不行。宋篱静静地流泪,神色冷清,眼睛里带着痛苦,董武最怕宋篱这样,心里就像被刀割一般地痛,将他搂着,手轻轻拍抚他的背脊,道,&ldo;我错了,以后再不会说这种话。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只是一时玩笑而已。你是我的妻,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没有想过要辱了你。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生我的气就骂我,千万别这样闷着哭,我看着着急。&rdo;宋篱看董武这失措又着急的模样,心里才渐渐涌起一些暖意,伸手将董武的背抱住,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有些涩,道,&ldo;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有些难过而已。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没生你的气。&rdo;听宋篱这样说,董武依然不太安心,问道,&ldo;没生我的气,怎么就突然不理我了,还哭起来?&rdo;宋篱摇摇头,&ldo;我没生气。&rdo;看宋篱这样执拗着不回答,董武也没有办法了,抬起他的头,把他脸上的泪水珠子给擦干净,然后在他脸颊上温柔地亲了两下,道,&ldo;那睡吧!&rdo;本来还很想和董武亲热的,宋篱之后也没了兴致,董武吹了蜡烛,又放了床帐,床里马上就黑下来,面前影影绰绰,黑暗里伸出五指也看不清楚,宋篱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被子的手,突然很想去弄明白,这个身体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以前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无法承受起这个身体的家人在得知他们的亲人已经离去之后的伤痛,但现在,他却想去弄明白,那个站在窗边看书的少年是谁,那个总是教他读诗的少年是谁,为何这个身体独独将这个人记得如此清楚。董武的手伸过去,将宋篱伸出被子的手握住了,拿进被子里来,又将他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柔声道,&ldo;别冻到了。&rdo;宋篱将头靠在董武肩膀旁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空灵冷清,&ldo;董武,你是在什么地方买到我的?我还能够找到我的家人吗?&rdo;宋篱的这个问题让董武愣住了,他全身僵硬,而且不安起来,好半天才发出声音,&ldo;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rdo;宋篱似乎是叹了口气,之后言语上也带着一丝茫然和怅惘,&ldo;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知道以前的事情,有时候会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总觉得很遗憾,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遗憾,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好,辜负了别人的期望,我现在想去告诉他,不要为我感到难过了,我过得很好。&rdo;今天晚上的宋篱如此反常,董武非常自责,觉得全是因为自己无心说了一句玩笑话,然后勾起了宋篱对以前家人的想念。他只得安慰道,&ldo;我是在珉阳县城里一个巷子里救下你的,这些你不记得了么?&rdo;宋篱皱着眉头摇头,&ldo;我很多事情都是糊涂的。&rdo;其实董武也好奇过,他救下宋篱的时候,宋篱明明是呆呆傻傻的,除了长得漂亮之外,根本没什么灵气,就像是一个魂魄不全的玩偶一样,他是在撞墙生病了之后才慢慢变得灵动起来,成了一个鲜活的人。董武原以为是宋篱是曾经遇到过什么大的打击,比如被坏人追赶之类,以至于吓得失了魂所以才呆傻了,之后撞了脑袋,又才让他醒了过来。他一直相信着自己的这个判断,而之后他和宋篱的生活非常美满,在宋篱不说起他的过去的情况下,他便也没有问。以至于事到如今,他才弄明白,宋篱对于他被坏人追赶被他救的时候的事情根本没有记忆。董武此时也并不把真相藏着,将救宋篱时候的那些事情说给他听了。宋篱沉默了好一阵,这才问道,&ldo;我被坏人追赶要被卖到那种地方去?&rdo;董武明白宋篱的伤心,赶紧安慰他,&ldo;已经没事了,不要想那时候的事情。&rdo;宋篱觉得很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身体的家人就没来找过他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那个总是出现在他脑海的漂亮少年是什么人?宋篱陷入自己的回忆中去了,董武此时倒是松了口气,心想宋篱已经全然忘了卖身契一事了,其实他是没有宋篱的卖身契的。不过,他之后去县里办过和宋篱的入户登记,即使宋篱的家人再来要宋篱回去,他也是不会让宋篱离开的,他们是夫妻,没人能够把宋篱从他身边带走。归真让宋篱自己去查他的身世显然不太现实,之后董武承诺会去给宋篱查他的家人。但是因为宋篱已经和他家里断开联系至少三年了。三年时间能够发生太多的事情,仅仅从宋篱脑子里的那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以及董武知道宋篱被卖的时候抓他那几个人的相貌之外,便再无一点线索。宋篱他自己其实对能否找到这个身体的家人是并不抱什么希望的,只是董武承诺了要去帮忙找,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觉得有点希望总比一点希望没有得好。宋篱只知道自己被唤作&ldo;归真&rdo;,或者是这两个字的音。他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就像是小孩子心智记忆还没有全时的那样,关于事件情景,很多都只是一个个单独的画面,甚至很多画面还是模糊的。画面里最多的就是那个种着花草的院子,那些花草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似乎有几株开得非常红艳的海棠,冬天下雪时有一株红梅也在他记忆里很深刻,还有一株有些高的树种在一个并不高的假山旁边。那些有关房屋的画面里,房屋倒不破旧,但是也并不显得精美,他脑子里最清晰的那个漂亮的少年似乎是叫&ldo;子琦&rdo;,家里再有几个女眷,但是记忆都很模糊,既不能清楚地描述她们的相貌,对于她们的名字也很含糊,贴身照顾他的那个丫鬟的名字倒是清楚的,就叫海棠,除了这些,别的就全是影影绰绰的影子,想要看清楚却又无法看清。据他判断,归真的家里该是一个稍微有些富裕的家庭,但显然也并不是大富大贵,毕竟没有太多仆役,屋子也不是很华丽。宋篱将这些线索一一讲给董武听。董武知道宋篱家里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总算是放下些心。这个时候人们的门第观念还是很重的,董武就怕宋篱家里门第太高,他会配不上宋篱。不过,碰到宋篱那看过来的水盈盈的眸子,他为了掩盖心中的各种想法,第一反应就是笑着逗他,&ldo;你的小名叫归真?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rdo;宋篱瞪他一眼,&ldo;叫我宋篱你吃亏了吗?&rdo;董武宠溺地把他望着,回他,&ldo;归真,归真,是谁给你取的,真是好听的名儿。当然,大名宋篱也很好听就是了。&rdo;宋篱想也不想地就答道,&ldo;归真?我小叔给取的。&rdo;董武道,&ldo;你小叔待你可真好。&rdo;宋篱想到那个归真印象里最深刻的那个人物,陷入了沉默,过一阵才应道,&ldo;应该是吧,我对他记得最清楚。&rdo;当天晚上董武抱着宋篱求欢,在他耳边唤他归真,宋篱听着身体马上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道,&ldo;你别叫我这个名儿。&rdo;董武赶紧应了,唤他宋篱。直到之后在董武怀里身体软得不像话,宋篱依然没从董武唤他那句归真所产生的震惊感觉里回过神来。那种感觉完全像是一道电流从头顶劈下来,电流从头顶直窜到脚底,全身一下子麻了,说不出来的怪异,要用一个灵异的说法,就像是自己突然要被附身了,整个人一激灵。之后董武去端了水进来给宋篱擦身,宋篱想到刚才的那种怪异感觉,裹在被子里要求董武道,&ldo;你以后千万莫要再唤我归真了。&rdo;董武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不明白宋篱为何如此排斥自己叫他的小名。宋篱看董武盯着自己,只好皱着眉头解释道,&ldo;我听着不舒服,心里难受。&rdo;董武看宋篱这般别扭,便只得应了。董武并没有很快着手去查宋篱身世这件事,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还是得慢慢来。只是,在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真相就那般摆在了人的面前。事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让他措手不及。因为吴锦文给宋篱送了樱桃,宋篱之后用荠菜做了荠菜粑,就让家里张伯给送一些去他家,董武心想张伯送过去之后,吴锦文便会借机会过来感谢宋篱,于是就道他送过去,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和吴锦文商量,带过去正好。宋篱用食盒装了一大盘递给董武,还交代道,&ldo;你要是要在他家留晚饭,让人给带个信回来。&rdo;董武应了,这才走了。清明节要到,家里事情忙,宋篱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去想&ldo;归真&rdo;身世的事情了,想着事情交给了董武,就该相信董武的办事能力,而且他对于人生带着很大程度的命定观念,觉得他命中注定能够找到归真的家人,他才能够找到,要是注定找不到,他也是无法强求的。所以他心平气和之后,就没有像之前那样对于找到归真的家人拥有那般强烈的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