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角落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杨明虎觉得胸口好象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贴一贴清羽的头,一片冷汗。
杨明虎握住他的手,清羽的手指也是冰凉的,只有手心还有微弱的温度,清羽终于开始低低地呻吟,杨明虎知道,他一定是痛极了才会这样。
杨明虎的眼泪滚烫地砸在清羽的脸上,清羽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回手轻轻握住杨明虎的手,你放心,他说。
“什么清羽?”杨明虎没有听清楚。
清羽又小声地说:“你放心。到了阴曹地府也想着回来,何况现在,当然要活着,怎么样也要陪你一起活着。”
“好,”杨明虎说:“我们一起活着。”
四周有细碎的声音,是尘土与碎石重又开始往下落。
这样的情况,一种可能是那横梁再也支撑不住,就要坍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救援人员在挖掘。
两种可能,一生一死,但是他们全无选择。
杨明虎的心,忽然地就安定下来,生与死,全无关系了,他已经跟清羽在一处了,生也会一处,死也会一处,求仁得仁,没有比这更好的人生了。
忽地,他觉得有一丝清凉新鲜的气息,在头顶上方传来,很微弱,但是很清晰。然后,他听到有钻机的声音,接着那声音停了,有人声,在叫喊着什么,他摸到一块石头,用力地在堵得死死的石堆上敲击,并且同样大声地叫喊起来。
最终他们被救出来时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清羽被送上了救护车,他奇迹般地还保持着知觉,杨明虎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清羽的口鼻上罩着氧气面罩,可是,他看见他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虚弱地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一下,杨明虎知道,他是在笑自己脏得越发象一个土匪。他想伸出手去,也比划那么一下,告诉他,其实他自己现在,也很象一只小脏猫,可是,到这会儿,才觉得,胳膊抬不起来了,痛疼随即而来,绵长而深刻,但是痛得那样快乐,因为只有活着,才会觉着痛。
救护车的车门关上的瞬间,杨明虎看到了落日。
这是他自从误杀了喜子这十几年以来,重又能认出红颜色。
鲜红鲜红的太阳,象一棵巨大沉重熟透了的果实,缓缓地向天际坠去,那坠落处,必是一片丰美甜蜜。
清羽被送进了手术室,医生说他流血过多,但是伤却不致命。
他们很快地住进了病房,杨明虎恢复得很快,清羽也不错,等到哥哥欧书岩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可以靠着软被坐起来了。
哥哥一来,杨明虎就跟他私谈了一会儿。
他告诉哥哥欧书岩,清岩就是当年的清羽。
欧书岩起初不能相信,其实他在找人查杨明虎的时候,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姓林的警官的,可是当时他并不知道那警官的名字,他以为并不相干。
这种事,太离奇,欧书岩说。
当他走进病房,清羽对他说:“哥哥,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你要给我一个城堡,做我永远的家,不管我走多远,回头的时候,它总在那里。大哥,我一直都记得你的话的。”
那个时候,欧书岩心中最后的一点点不能置信烟消云散。
这些话,他只跟弟弟清羽说过,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他的清羽,他的小弟弟,他以为再也不能找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