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突然抓住杨明虎的衣襟,把脑袋扎进他怀里,抽抽答答地哭起来,越哭越大声,边哭边诉:“他们唔唔唔,抢过我一回了唔唔唔,好痛好痛唔唔唔,痛啊痛啊。”
杨明虎由得他抱住自己的腰扭股糖一般地耍着赖。
那一种心疼十分奇妙。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搂住他流过眼泪,不过,那个人哭得全无声音,完全不象小老鼠这样声色俱全,可怪的是,杨明虎却有同样的不忍。
这下,他更搞不懂自己了。
等到小老鼠哭得尽了兴,杨明虎从口袋里抓出一条皱巴巴的大手帕,“来,”他说:“擤擤鼻涕。”
小老鼠半个脸都埋在手帕里,扑扑扑地用力擤。
抬起头来却说:“你的手帕里全是葱花味儿。”
杨明虎立起眼睛:“给你用不错了,还敢挑三挑四!”
小老鼠突然仰起头笑起来,头发顺着额头两边滑了下去,眉眼全露出来,没有眼镜遮挡的眼睛水亮水亮,笑时扯动了嘴角的伤,发出嘶嘶的声音。
笑了半天,他说:“生气啦?生气啦?别生气,你看你看,我也用手帕的,现在用手帕的人多少啊!”说着,他也从口袋里挑出一条手帕来,雪白有暗纹。
多熟悉啊,雪白有暗纹的手帕,许多年前,有人掏出来给他擦鼻子口角里流出来的血。
杨明虎问小老鼠饿不饿?
小老鼠还穿着在地上揉得乌突突的衣服,就那么在沙发上躺下来,蜷得象只油球:“饿啊饿啊!”
杨明虎看不过,喝道:“把你那小脏蹄子挪开!刚滚了泥巴地就来滚我的新沙发!”
小老鼠全当他的话是耳旁风,依旧在沙发上蹭来蹭去。
杨明虎简直暴跳起来,冲到沙发边刚要拿人,手却被小老鼠伸过来的手轻轻攥住摇晃:“我要吃面,要吃面!”
杨明虎叹一声,三下五除二替他剥下外面脏了的衣裤,只剩下贴身的一层绒衣,又回身找了件自己的棉大衣,没头没脑地给他裹住,转身去厨房做饭。
只是极普通的鸡蛋柿子面,也不知他放了什么,一屋子的香。
做好了端到桌上,去抓小老鼠过来,才发现,小老鼠的手腕已然肿了起来,两道清晰的指痕,一拉他就哎哟叫唤,想必身上有更多的青紫。
杨明虎索性一把把他抱起来找上肩膀,给他墩到椅子上。
汤面很鲜,原来放了一点梅条肉和猪肝,小老鼠先咕咕喝了好些面汤,然后用筷子卷啊卷啊,卷起一团面,往嘴里塞,嘴角痛,只好撮起嘴咀嚼。
杨明虎看傻了眼,连吃面的习惯也是一模一样啊。信好他杨明虎不信鬼神之说,不然,准会以为这孩子是清羽附体了呢,样貌是不一样,可是诸多的小动作,太象太象了。
清羽,清羽啊!
小老鼠吃饱喝足了,裹了棉大衣磕磕绊绊地往外走,又转头抱走地上自各儿的衣服,长长短短,棉的单的,缠在一起,小老鼠被团团包在中间,这一团活动的棉球往门口移去。
到了门口,小老鼠又在衣服包里挣扎着转过头来:“大叔,谢谢你。我明天请你吃糖哦!”
杨明虎心软酥酥的,嘴上却道:“你再叫一声大叔试试!”
小老鼠说:“老哥?”
杨明虎卷袖子,把大手扭得嘎吧响。
小老鼠终于说:“大哥。”
吃糖,吃糖!
杨明虎好象又听见清羽说:你好好上学去,我请你吃糖哦!
这一天晚上,杨明虎梦见了许多以前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