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愣了愣,一时面如死灰。他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很少有人敢这样的当面斥责於他,可骆善茗的话,却实实在在如一柄振聋发聩的巨锤,撞向他的心门。不,也许当乌三郎的小小的身躯被飓风卷走的时候,他心里牢不可破的信仰已经岌岌可危了。
他开始反问自己: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以为害人的妖精,却有人为了保护他们甘愿牺牲性命,那麽,我这样做又算什麽?与民谋福还是与民谋祸?
“难道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来?”
骆善茗引他看四周局面:“道长,让你的人停手吧,这样怨怨相报,何时有个尽头?难道非要一方死绝了不成?我兄弟已经死了,我不想看到这山上洒上更多的鲜血。”
红叶心头一震,大叫道:“住手,都住手!”
没有妖怪听他的,道士们想停手,可是停手就要挨打。
骆善茗道:“去找狐了了!”
两人在混乱中艰难行进,终於找到了坐在高台旁边的狐了了。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双眸似乎注视着身旁的混战,可是眼瞳中空空洞洞,什麽也没有。
“狐了了,你快让这些妖精们停手,不要再造杀孽了!”
推了几下,狐了了才有了一点反应,茫然看向骆善茗,道:“小乌鸦死了。”
骆善茗心中一痛,低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们更要完成他的心愿,不要再有任何伤亡。”
狐了了依旧道:“小乌鸦死了。”
骆善茗见他神色痴痴的,不期然想起当初误认为狐了了死了的时候,乌三郎也是这般光景,不禁黯然。这两个也许自己还湖涂着,他这个旁观者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两个都把对方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而他,终究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哎,旁观者。
红叶却不知三人之间理不清的纠缠,还想再劝,骆善茗却冲他摆了摆手。
心若死了,还能说什麽呢?
“好热闹,好热闹,看来我错过了什麽好戏。”一个墨蓝色衣裳的男子在个个战圈中游走,偶尔有兵器向他身上招呼过来,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开了。
他看到红叶,眼前一亮,加快脚步向这里走来,顺便踢飞了一只正要袭向红叶的黄鼠狼精。
“在下蓝玉京,美人贵姓?”
红叶愣了一下,用“美人”来形容男子,显然有些戏谑的意味。他自来受人尊敬,从未有人这样对他,一时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蓝玉京含笑看他的目光忽然一凝,落在呆坐一旁的狐了了身上。“他怎麽了?”
骆善茗愣了一下:“你认得他?”转念一想,这人相貌不俗,举止怪异,只怕也是仙妖一类,认识狐了了倒也不稀奇,遂道:“乌……乌三郎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嗓子有些堵,也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把这几个字推出口。没有见到尸首,他始终不能相信这是事实,然而此刻亲口说出来,这才恍然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不禁心如刀割。
“那个小乌鸦?”蓝玉京也明显地吃了一惊,他走到狐了了跟前,伸出手指在後者眼前晃了晃,试探着道,“小狐狸?”
狐了了目光凝滞,恍若未闻。
“小狐狸?”蓝玉京又叫了一声,手摸上狐了了的脸。
狐了了还是没有反应。
蓝玉京眨眨眼睛,手往下移,扣住狐了了的腰。
狐了了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