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身在何处?为什麽这身下起起伏伏,没有实地的感觉?
正是这种虚浮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微微偏过头,只见身下枕着一片松枝。虽然浓密,还是可以从那些微的缝隙中感到与地面的距离。
原来我被甩下了山崖,是这片松林救了我。怪不得我如同置身海上,怪不得我会听到阵阵涛声。
“你醒了?”
谁在说话?骆善茗一惊,寻声望去,在这阴翳的林中,只见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是人是妖?骆善茗又是一惊。
“不要动,再动你就摔下去了。”眼睛的主人如是说着。
那是属於少年的声音,有些稚嫩,还透出一点关心。骆善茗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稍稍安心。
他开始打量这个少年。对方有一张很清秀的小脸,一身黑衣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中,所以猛地一看,只注意到了眼睛。
再仔细看时,骆善茗又惊讶了。少年像小狗一样蹲伏在一枚松枝的尖稍上,如此细嫩的松稍,一般人早就摔下去了,他却稳稳当当。一阵风吹来,松稍轻轻摇动,他就随着松枝上下浮动,好似没有重量一般。
这也没有什麽,听那些江湖好汉说,有一种功夫叫“轻功”,能让人身轻如燕。骆善茗安慰自己说。
“我是乌三郎,你叫什麽名字?为什麽会睡在松枝上?”
“在下骆善茗。那个……你能不能先帮我一个忙,让我下去?”鬼才愿意睡在松枝上!天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用力不当,人就摔下去了。
少年的眼睛眨了眨:“好啊。”
他轻轻一跃,落了下来,动作快得骆善茗来不及阻止。可奇怪的是,多了一个大活人,身下的松枝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少年转过身:“爬到我背上来。”
“这……这是什麽?”骆善茗指着那一对黑色的羽翼,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翅膀!”回答得理所当然。
“为……为什麽你会有……翅膀?”
少年回眸一笑:“因为我是乌鸦啊!”
这世上竟然真有妖怪!骆善茗忽然明白了什麽叫如坠冰窟,那寒意简直要从皮肤表层渗透到骨髓深处。
一时间,他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念头: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他要背我下去,定然不是存了什麽好心,难道是要将我带回巢穴里吃掉?说不定巢穴里还有许许多多他的同夥,等着将我分而食之。
想到此处,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一幅“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景象。
“快点!”少年有些不耐烦了,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脖子往前伸了伸,让那白皙的後颈更加显眼。
好细的脖子,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将它拗断。即便是妖怪,脖子断了也会死吧?
多年的商场历练,成就了骆善茗的沈着精明,还给了他一副不太软的心肠。
小心翼翼地伏上少年的背,手掌碰到那如黑缎般光亮的羽毛,仍然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倘若可以,他情愿当这是一场恶梦。
翅膀轻扬,载着骆善茗向下飞落。因为要躲开交错的松枝,少年的速度并不快,人也很专注,似乎没有注意身後。
机会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没有人比骆善茗更懂得这个道理。杀意在他眼中一闪,他抬起双手,慢慢向那白皙纤细的脖颈探了过去。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忽然,身下的羽翼一震,带动着骆善茗险些摔落下去。慌忙间他只来得及稳住身体,还来不及询问,只觉那对羽翼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左摇右晃地直往地面跌落。
“啊!”一枚横出的松枝勾住了骆善茗的衣带,将他整个人悬挂了起来,阻了下坠的势头。“好险。”
可这一声似乎也说得太早了些,小小的松枝根本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脆脆地从中间折断。这一次,无遮无拦,骆善茗终於投入了大地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