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不错翻身上马,手指朝店主遥遥一指:&ldo;改日再来吃肉!&rdo;店主吓得扭头就跑。离开古塘镇后,夙沙不错和慕枕流都小心戒备。镇外多是人烟稀少之地,偷袭行刺再还是不过。夙沙不错跟着他策马狂奔,至傍晚,终于进了林家村,在村口一户农家借宿。慕枕流见农家忙着烧饭,主动提着木桶去打水。夙沙不错跟在他后头,突然道:&ldo;你为何不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rdo;慕枕流道:&ldo;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rdo;夙沙不错冷哼道:&ldo;你又不想知道,我为何要说?&rdo;慕枕流道:&ldo;我以为你并不想我问?&rdo;夙沙不错道:&ldo;若是真的关心,无论对方如何,都会想要知道。你见过谁家孩子失踪多日,回家之后,父母还顾忌他的心情,对他失踪的缘由避而不?&rdo;&ldo;扑通&rdo;,木桶落到井里。慕枕流迟疑地说:&ldo;我,尚未成亲,还没有子女。&rdo;夙沙不错一掌拍在井口:&ldo;我只是打个比方!&rdo;碎石横飞,井口豁了一块。慕枕流:&ldo;……&rdo;夙沙不错:&ldo;……&rdo;借宿给了一笔钱,修井又赔了一笔钱。因此,尽管自家的井豁了一个口子,主人家送别时,依旧是笑容满面,一个劲儿地招呼他们下次再来。重新上路,慕枕流摸清了夙沙不错昨日的想法,想来这几日的行踪不但可以问,而且与自己有关,说不定还与军器局有关,便又正式地问了一遍。夙沙不错得意地扬眉道:&ldo;练功。&rdo;慕枕流:&ldo;……&rdo;兴许,夙沙不错是希望自己代替他的父母关心他?31访客&ldo;说到练功,认识你以来,倒是极少见你练功。&rdo;慕枕流道。夙沙不错道:&ldo;难不成你以为我练功也像那些江湖卖艺的一样,每日鸡鸣而起,拿着一把剑在院子里挥来挥去吗?&rdo;慕枕流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难道不是。夙沙不错没好气道:&ldo;自然不是!最基本的拳脚功夫我十岁之后就不再练了。武功练到一定程度,练的是意境。&rdo;慕枕流似懂非懂。夙沙不错指着路边的一棵树道:&ldo;好比,我以前看着那棵树,只能看到它的叶子,现在却看到了它的纹路。&rdo;慕枕流眼睛一亮:&ldo;莫非,学武还能治眼?&rdo;夙沙不错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道:&ldo;你眼神不好。不过,不能。我只是打个通俗易懂的比方。&rdo;慕枕流:&ldo;……&rdo;夙沙不错疑惑道:&ldo;你没听懂吗?&rdo;&ldo;……&rdo;慕枕流岔开话题道,&ldo;看客栈店家的样子,应当有人来过客栈,且很不友好。&rdo;夙沙不错道:&ldo;平波城有事,多半是俞东海的借口。他极可能是威胁店家的人。&rdo;慕枕流道:&ldo;也可能是被威胁的人。&rdo;夙沙不错道:&ldo;前者是狼,后者是鼠,名副其实的鼠狼之辈!&rdo;慕枕流道:&ldo;还有可能是平波城真的有事,另一拨人是在他之后赶到客栈。&rdo;夙沙不错瞪着他:&ldo;莫非你又看上了俞东海?&rdo;慕枕流怔忡道:&ldo;什么?&rdo;&ldo;俞东海虽然不似高邈长得人模狗样,但读过书,也识得字,一张面皮还算白皙,为人虚伪,与高邈还有些相似之处。你若是移情别恋……&rdo;慕枕流猛然一夹马腹,马冲了出去。夙沙不错忙追了上去。此后,任由夙沙不错如何找话题,慕枕流都一言不发。到了晚上打尖时,夙沙不错快人一步,要了一间房,然后威胁店里的伙计:&ldo;若是你敢再给他一间房,我便拆了你的店。&rdo;慕枕流提着行李上楼。进了屋,夙沙不错猛地甩上门,差点将送热水的店伙计的鼻子砸平。店伙计心惊胆战地送上水,倒上茶,出门后,好奇地将脑袋凑过去,想要贴着门偷听里面的动静,就听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那人冷冷地说:&ldo;再偷听,戳瞎你的眼睛!让你听一辈子!&rdo;店伙计双腿一软,提着水壶头也不回地跑下楼。等外头完全静下来,夙沙不错才缓和了脸色,冲安静地洗手洗脸的慕枕流道:&ldo;我不过开个玩笑,也值当你生气这么久?&rdo;慕枕流抹了把脸,扭头看他:&ldo;我并未生气。&rdo;夙沙不错委屈道:&ldo;你一整天不理我,还不是生气?&rdo;慕枕流摇头道:&ldo;我只是觉得无话可说。&rdo;这比生气更严重!夙沙不错忙道:&ldo;怎会无话可说?不说俞东海,还能说唐驰洲,说青蘅郡主,再不济,说说杨柳胡同那个皱巴巴的老虔婆!&rdo;慕枕流道:&ldo;我有些累了,有话明日再说。&rdo;说罢,兀自脱了鞋子,和衣躺在床上。夙沙不错站在桌边看着他,眼神深沉又幽邃。过了会儿,突然走到床边,一把掀起慕枕流身上的被子。慕枕流睁开眼睛看他。夙沙不错道:&ldo;你至少要告诉我,为何生气。&rdo;慕枕流按了按额角:&ldo;我并未生气。&rdo;夙沙不错道:&ldo;你是!&rdo;&ldo;不错……&rdo;&ldo;你承认了?&rdo;&ldo;……我是在叫你的名字。&rdo;&ldo;……&rdo;慕枕流坐起来:&ldo;你是否觉得……我十分龌龊?&rdo;夙沙不错结结实实地怔住了:&ldo;我?&rdo;慕枕流道:&ldo;你说的不错,的确有龙阳之好。但,我并不认为我有错,也非朝秦暮楚之人。你若是看不过眼,回到平波城之后,各走各路便是。&rdo;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拳头放在盘起的大腿下方遮挡着,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心里的疼痛曝露。夙沙不错道:&ldo;我从未这么想过!你为何这么想?俞东海……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我只是看不惯你处处为他着想。&rdo;慕枕流抬头道:&ldo;果真?&rdo;夙沙不错道:&ldo;自然!&rdo;慕枕流笑了笑:&ldo;如此便好,时间不早,明日还要赶路,早点睡吧。&rdo;夙沙不错狐疑地看着他:&ldo;你真的明白了?&rdo;慕枕流道:&ldo;嗯。&rdo;夙沙不错看着他,仍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挑不出错来,只好郁闷地躺下。次日一早,夙沙不错故意缠着慕枕流说话,见他态度一如既往,才放下心来。再次上路,两人说话都谨慎了许多,大多说些山山水水的话题。慕枕流这才发现夙沙不错未必读过万卷书,却行过万里路,艳羡不已。&ldo;江湖人,走江湖。真是令人羡慕。&rdo;夙沙不错道:&ldo;日晒雨淋,风餐露宿,有何可羡慕的?&rdo;慕枕流道:&ldo;你为何入江湖?&rdo;夙沙不错道:&ldo;家学渊源。我爹是江湖人,我只好当江湖人了。就像你,你爹是沈正和的幕僚,你也成了他的学生。&rdo;慕枕流摇摇头道:&ldo;其实,我本不想拜入恩师门下。&rdo;夙沙不错惊讶道:&ldo;为何?&rdo;慕枕流道:&ldo;当初瞿派与恩师党争激烈,恩师为了胜他一筹,做了许多违背本心之事,却与我为官的初衷不和。那时候,恩师说,唯有大权在握,方能随心所欲。可何为大权在握呢?纵是当今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吧。恩师那时的信念,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rdo;夙沙不错道:&ldo;为何又改变了想法?&rdo;&ldo;恩师起复前与我长谈过。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反思与沉淀,恩师已经摆脱了权位的执念,如今的他,一心一意为国,为民,为江山,我自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rdo;慕枕流见夙沙不错诧异地看着自己,不禁道:&ldo;莫非,我说的不对?&rdo;夙沙不错道:&ldo;我以为文官总是满口的忠君爱国,肝脑涂地。你倒是看得透彻。不过这个世道,你又能如何?&rdo;&ldo;但凭一己之力,造福一角之地。&rdo;慕枕流道,&ldo;既为军器局掌局,自当打理好军器局。&rdo;夙沙不错又道:&ldo;若有一日,你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rdo;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慕枕流的脸色,生怕自己又冒犯了他。慕枕流笑道:&ldo;那便做好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还这个世道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rdo;夙沙不错又问怎样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ldo;国有律法,法通情理,上监君主,下安百姓。贤者为官,勇者为将。有德才者,不被埋没。无钱财者,以勤致富。生既安康,死亦安乐。&rdo;慕枕流畅抒胸怀,十分痛快,看夙沙不错温柔地看着自己,又有些羞涩,&ldo;好高骛远,痴人说梦,让你见笑了。&rdo;夙沙不错轻笑道:&ldo;你倒是懂得如何让人惭愧。&rdo;慕枕流苦笑道:&ldo;我说的不过是空中楼台。人人看得见,想得到,却没人知道怎么上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