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青白双剑”,其实昊天门对这两人的武功来历身份一概不知,甚至因他们总是蒙面出现,连相貌都不曾见过。只为他们总是一人著青,一人著白,又都使剑,为了方便提及,才以“青白双剑”呼之。
“早晚有一天落在我手里,要他们好看!”玄光恶狠狠一跺脚,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省省吧。”紫宸眼珠一转,起身就走。
“你又去哪里?”
“发生这等大事,怎能不让主人知道?”话未说完,人已去的远了。
蓝电跺脚道:“回来!”
“宁心阁”是昊天门中唯一的禁地,除了门主凌烈,谁也不敢接近,因为……擅入者死!没人知道这里有什麽秘密,只有门中地位极高的三位堂主才隐隐约约猜到这里藏著个人,一个对门主很重要的人,他们总是暗中称这人“那里的那位”。
如果昊天门的老人还在,就会知道,“宁心阁”本是昊天门弃徒练无伤的旧居,自他被逐,这里就一直空著。
打开深闭的院门,暗香扑面而来。院子里种满了花,春生桃李,夏展风荷,秋迎桂子,冬沁梅香,四季不断。最多最美的,还是那三月梨花如雪。
凌烈深深吸了口气,悄声步上阁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窗前软塌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窗是开著的,凉风轻拂,勾弄著他额前的发丝,为那清瘦而苍白的脸孔平增几分风致。一片桂花随风飞来,印上他的眉心。似乎有些知觉,他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凌烈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拂落。
这一刻,他不再是叱吒风云的霸主,不再是铁血无情的煞神,只是一个温柔已极,体贴已极的情人。
垂下头,正对上那人张开的眼,凌烈有些懊恼:
“还是弄醒你了,无伤。”
琥珀色的眼眸由迷朦渐渐转为清澈,当它映上凌烈的影子时,却只剩下了一片漠然,然後又重新隐藏在那两扇羽睫之下。
堂堂的昊天门主、武林中风头最健的青年霸主,竟被他视若无睹。
若是换了旁人,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丢的,谁都知道在凌烈心中绝没有“宽容”二字,可是面对眼前这人,他的“狠”和“绝”却都不见了。
俊脸闪过一丝痛楚,凌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我却忍不住想见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空落落的,见了你才会安心。”
软塌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凌烈就好像在跟空气说话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自说自话,凌烈涩然一笑。一年多来,他已然习惯了这种情况。虽然每天都期盼著有转机出现,可心里却知道这希望是何等渺茫。无伤的倔强,他又一次的领教了!
尽管如此,还是不愿离开,寻著塌沿坐下:“我不会打扰你,我就这麽看著你,看看就好。”最後一句,柔得融在了风里。
之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几千年来就已如此。
时间似乎凝结住了,偶尔一阵风吹过,有淡淡花香。
凌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春天,那一树梨花,还有花下吹箫的那人。
窗外也有梨树,明春必是繁花如锦,却也不再是那年的花了。
人呢?人还依旧,只是两样心境。
望著眼前苍白清瘦的身影,凌烈忍不住问自己:我当初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还记得擒住莫无邪的那天,无伤心碎欲绝的眼神,他看在眼里,心上也觉得像被插了一刀。
可他真是不得已!他在无伤的粥里下了“诡惑”,这种药无色无味,却能通过口唇相接渡给别人,中者内功尽失,形同废人──所以才能将莫无邪一举成擒。
当初决定用无伤做诱饵的时候,他也很矛盾。莫无邪武功极高,想生擒谈何容易?一旦失手,计划败露,那就是满盘皆输!那种情况下,只有委屈无伤了。
也曾想过,无伤知道真相会生气,可无伤的心那麽软,又那麽疼他,只要他小心地赔不是,刻意地温柔,不出一个月,最多三个月,无伤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那时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可现在已经一年了,他天天来,无伤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若不是他一直不敢把“诡惑”的毒解开,无伤说不定早就拂袖而去。
记得剿灭凤凰山庄的那一晚,他对无伤说了很多理由:
“他们害得你我这样惨,此仇怎能不报?”
“遁迹山野并不能躲开一切,姓聂的处心积虑算计咱们,决不会善罢甘休,挖地三尺也会把咱们找出来!”
“只有他死了,咱们才有安生日子过!”
他说得口干舌燥,无伤只是一言不发,害他越说心里越没底。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无伤只是抬起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可曾想过我会生气?”
他傻傻的点头,又赶忙解释:“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决不会让那厮得逞,所以……”
“所以身体不会受伤,可这里也不会麽?”无伤指指自己的心,惨然一笑,“凌烈,你到底把我当什麽?棋子、挡箭牌,还是非得到手不可的玩具?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真以为我永远不会受伤麽?”
他惊呆了。他怎麽可能把无伤当作什麽棋子玩具?无伤是他的宝,他爱还来不及呢。“无伤,你别胡思乱想,你知道我最心爱的人是你……”
解释的话很快被无伤打断:“凌烈,你根本不会爱人,因为你根本不懂什麽是情爱!”
那是无伤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无伤湖水般的眼睛里,有著绝望的悲伤,震撼住了他的心,却不明白是为什麽。
喜欢一个人,想和那人在一起,拥有他,象宝贝一样珍视他,不是就是爱麽?无伤还有什麽不满呢?
也许他应该让无伤走,但他还是固执的把无伤留在身边,即使两个人都疲累、痛苦不堪,他也不愿从此都不能看到无伤身影,无论这样是对是错!
风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并不比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重多少,却已足以打断凌烈的沈思。
脸上掠过一道煞气,将锦被仔细盖在熟睡之人的身上,轻烟一般飘然下楼。
“主人!”紫宸正在犹豫著该不该进,门就已经开了。终於接近了这个地方,他心里又紧张又是害怕,当然,还有一点兴奋。他对主人有敬有爱,对“那里的那位”又妒又恨,明知道这是他无法涉足的世界,他却像著了魔一样拼命想要靠近一些。
“主人,我有事禀……”後面的话却因凌烈阴沈的脸色再也说不下去,紫宸忽然意识到,他冲动的做了一件蠢事。
一声不吭揪起紫宸的衣襟,带著他掠出五丈以外,这才重重的将他摔落在地。
沈重的撞击让紫宸胸口一滞,咳出一口血来,头顶上传来有如严霜一般的声音:“我说过,任何人不许接近这里,念你是初犯,不要再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