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古道道:&ldo;侯爷觉得他会对我的身材感兴趣?&rdo;……薛灵璧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ldo;羵虬虽然远在天山,独处于世,但这并不等于他会饥不择食。&rdo;&ldo;也是。在侯爷这样的明月面前,我这小小的萤火之光自然不足挂齿。&rdo;冯古道承认得挺坦然。但是这种坦然落入薛灵璧的耳朵里就不那么让人感到舒服。只见他突然转身,抬脚就朝火堆一踢。冯古道正在绑衣带,见此微微一愣。薛灵璧弯腰捡起其中一根相较之下稍长的木柴,在手中掂量。&ldo;侯爷准备以此代剑?&rdo;冯古道很快就猜出他的意图。薛灵璧淡淡道:&ldo;心中有剑,则万物皆可为剑。&rdo;&ldo;那侯爷为何不用……头发呢?&rdo;冯古道穿好衣服,伸手捋了一根。薛灵璧道:&ldo;我怕你秃。&rdo;&ldo;……&rdo;冯古道笑容僵住,半晌才干咳道,&ldo;我们出发吧。&rdo;&ldo;计划呢?&rdo;总不会像白天这样盲目得各自为战吧?冯古道道:&ldo;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rdo;&ldo;你想用断魂花?&rdo;薛灵璧直接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冯古道并不惊讶,&ldo;侯爷不愧为侯爷……&rdo;薛灵璧面无表情道:&ldo;换句新鲜的。&rdo;每次一开口就是&lso;侯爷不愧为侯爷&rso;。好像他一直在&lso;愧为侯爷&rso;和&lso;不愧为侯爷&rso;之间打转似的。冯古道隔着层布摸了摸鼻子道:&ldo;一会儿我摘几朵断魂花当暗器来牵制羵虬,而侯爷就想尽办法取血……呃,我的包袱呢?&rdo;薛灵璧随手将身后的包袱递给他。冯古道拿出两只白色的小瓷瓶交给他,&ldo;上次我师父就是以为能手到擒来,低估了羵虬的实力,所以没带瓶子,以至于无功而返。&rdo;&ldo;你想直接取血?&rdo;薛灵璧道。&ldo;自然。&rdo;冯古道理所当然道,&ldo;我们的目的本来就只是羵虬之血。&rdo;薛灵璧脑海顿时闪过冯古道掉进水中,潭面飘血的情景,杀意在心中一阵接着一阵涌起,半晌才道:&ldo;便先如此吧。&rdo;冯古道将包袱里东西都取出,抽出油纸撕成对半包住自己的两根手指,随即,又用最后剩下的绷带将手指里里外外地包了好几层,又将剩下的东西收拾好后才道:&ldo;我们走吧。&rdo;薛灵璧突然搭住他的肩膀。冯古道回首。&ldo;一切小心。&rdo;薛灵璧面色凝重。冯古道笑道:&ldo;有侯爷的叮嘱,我就算是向天借胆也不敢不小心。&rdo;薛灵璧定定地凝望了他一会儿,收回手,率先出洞。银色的雪地反射着阵阵的白光,一点不像午夜,反倒更像是黎明时分。冯古道很容易地便找到断魂花的位置,并选了两朵娇艳地摘下来。尽管隔着层布,他依然不敢将花拿得太近。抓着花的手是垂着的。薛灵璧从地上揉了一大团的雪球,然后用内力朝潭底掷去。只听扑通一声,水花溅起三四尺!紧接着,潭水翻腾了。羵虬那两只羊角很快从水下面露出来,紧接着是头,然后是脖子……冯古道不等它站稳,直接将手中的花像箭一样地冲着他的眼睛射了过去。羵虬大概是睡到一半被砸醒的,脑子还有点迷迷糊糊,看到花射过来,下意识地就朝后仰倒。薛灵璧趁机飞身而起,手中的木柴如剑,朝那与雪地一色的肚皮扎下去。&ldo;吼……&rdo;木柴刺入皮中,血花喷溅。薛灵璧伸手想取血,奈何羵虬的身体已经浸入水中,血很快和水融到了一起。薛灵璧只好手掌往水面轻拍,暂时借力倒掠回岸边。但是他的主意打得虽然不错,羵虬却没有那么容易让他得逞。就在他的身体犹在半空,不及靠岸的时候,羵虬已经稳住身形,将尾巴甩了出来。薛灵璧是见识过它尾巴的厉害的,当下想强提一口气转身。但是比他更快的是冯古道。只见他直接扯下蒙住脸的绷带,朝空中的薛灵璧一卷,在羵虬尾巴即将甩中的刹那,拉了回来。薛灵璧落回岸边的头一件事就是捂住他的口鼻,怒道:&ldo;你做什么?&rdo;冯古道道:&ldo;同舟共济自然要守望相助。&rdo;他说话的时候,双唇像羽毛一样轻搔着薛灵璧的掌心,让他的手一阵酥麻,差点荡漾进心头。不过羵虬的咆哮声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那条带电的尾巴更是以雷霆之势,冲他们呼啸而来。冯古道拉下他的手,大声道:&ldo;我引开它的注意力,你去取血!&rdo;他说着,单手捂着腰际的伤,双脚一蹬,冲着羵虬迎上去。似乎是忌惮他手中的断魂花,羵虬立刻甩尾巴护驾。冯古道望着尾巴,咬了咬牙,再度将断魂花当暗器似的射向羵虬的眼睛,并趁着它躲闪的刹那,硬生生地扭腰朝尾巴扑去!羵虬尾巴上的电是在尾尖上的,所以他扑的位置是尾巴的中部。抓住的刹那,他觉得腰快要裂开了,痛得他几乎想要撞死过去。但是羵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事实上,当他抓住羵虬尾巴的刹那,它就因为再度地仰面倒地而将尾巴重重地朝雪地甩去!一条尾巴能有多大力?冯古道今天终于知道了。因为他的身体被重重地嵌进雪地三尺。如果说原本是痛的话,那么现在他连痛感都没有了。要不是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他差点就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但是他没有,他的手仍牢牢地抓着羵虬的尾巴,甚至当它重新将尾巴提起时,也没有放开。羵虬又站起来了。冯古道想,只要再一下,再一下他就解脱了。于是,羵虬真的又来了一下。尾巴扬起,朝下甩!冯古道的手终于滑脱……身体像风筝般坠落……落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ldo;好了。&rdo;清冷淡漠的两个字瞬间治愈了他所有的伤口。因为他知道藏在清冷淡漠下的是什么。援手有理(五)夜色依然深沉。冯古道趴在薛灵璧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笑道:&ldo;这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rdo;&ldo;你信不信本侯将你丢下去?&rdo;薛灵璧说着,抓着他腿的手又紧了紧。他的脚踩在雪地里,一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尤其是冯古道不说话之后,这种声音越发明显,也越发的刺耳。薛灵璧皱了皱眉,&ldo;说话。&rdo;冯古道感觉自己正在陷入无边的黑暗和阴寒,披着大氅仍觉得冷风无孔不入地透进四肢百骸。即便如此,他依然强打起精神道,&ldo;说什么?&rdo;薛灵璧沉默半晌,才道:&ldo;为何要救本侯?&rdo;冯古道狠狠地咬着舌尖,等精神稍振之后才道:&ldo;侯爷又为何要救我?&rdo;&ldo;你屡次欺骗本侯,本侯又怎么能让你死得这样轻易?&rdo;&ldo;是啊……&rdo;冯古道敷衍着答案,眼皮再一次压下来。&ldo;冯古道?&rdo;薛灵璧终于察觉不对劲,停下脚步,轻轻地耸了耸肩膀。冯古道将舌尖咬出血,血水沾染在唇上,艳红夺目。他苦笑道:&ldo;我好像吸入了断魂花的花香……&rdo;断魂花香?薛灵璧微怔。中断魂花香之毒的症状正是不知不觉昏睡至死。他心中一紧,低喝道:&ldo;不许睡。&rdo;&ldo;其实,&rdo;冯古道声音轻如蚊鸣,在他耳畔吹拂,&ldo;人若能死得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也是件幸福的事。&rdo;&ldo;本侯说过,你屡次欺骗本侯,本侯绝不会让你死得这样轻易。&rdo;他转身将冯古道轻轻放下,目光在接触他唇瓣上的血色时微微一沉,随即毫不犹豫地从怀里取出白瓷瓶,扶着冯古道的脑袋准备往里灌。奈何冯古道已经陷入半昏迷,尽管意识尚存,但四肢虚软无力,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薛灵璧拔开瓶盖,轻啜了一口,差点吐出来。羵虬之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酸味,是他生平仅尝的难吃之物。怪不得太医曾说要拿回来,先炖煮去味之后才能食用。但眼前显然等不了这么久。他忍了忍,一手捏住冯古道的下巴,俯身贴住那带血的唇瓣,轻轻将血渡了过去。或许已经昏沉到没有知觉,冯古道对这股怪味竟然毫无抵抗就吞咽了下去。薛灵璧离开他的唇后,直接抓了一把雪送进嘴里漱口,如此连续七八次,才总算稍稍减淡。他坐在雪地里等了大约三炷香的时间,确定冯古道心脉稳定下来,才重新背起他上路。去路虽然不如来时精神奕奕,心境却迥然不同。薛灵璧望着茫茫前路,竟然半点不觉得路长。但是他不觉得路长,却有人觉得路长,只听前方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天山掌门带着几个天山弟子出现在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