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辉,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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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四楼的公寓单位,看到门口漏出昏黄的灯光,就知道纪辉还没有睡,心情顿时雀跃起来。
「我回来了。」打开门后,扬声说了这么一句,客厅突然传来「砰、咣」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然后听到拖鞋夸张的拖趿声……几秒后,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头发的纪辉,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在干嘛,是不是把什么东西打翻了?」顾流年看了他一眼,对方脸色红红的,神情有些慌乱。
「没、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出现,似乎令纪辉很诧异,嘴巴微微张着。
「我不该回来?」顾流年挑了挑眉毛。
「你不是和同学联谊去了吗?」纪辉问道。
「是去了啊。」顾流年点点头。
「那下一步……难道不该和看对眼的女生……去宾馆开房间?」
顾流年怔了一秒,终于弄清对方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由苦笑,「你当我是种马啊?」
「我的同学都把联谊当成上床前的预热赛……」纪辉摸摸头发,咂了咂舌,叹道:「你们可真纯情。」
「不是我们纯情,而是你们太开放。」顾流年撩起袖子,走入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冰茶,并搜巡起来,「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晚饭我做了点鸡丝炸酱面,还有一些,我给你热一下吧。」
「谢了。」顾流年坐在餐桌上,喝着冰爽可口的绿茶,并看着纪辉忙碌的背影,心里一片宁静似水。
他喜欢这种感觉。只要和纪辉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不说,也不会感到厌烦。其实顾流年并非多话的人,纪辉亦十分内向沉默,除了上课没办法外,大多数时间都喜欢宅在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两人在一起,很少像别的男生那般聒噪,更多是他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书。纪辉要么坐在他旁边静静看电视,要么一个人在房间打游戏。
也许纪辉的确不善交谈,总是闷不吭声。说好听点是缺乏活力,难听点就是「死气沉沉」。衣着不修边幅,偶尔蹦出的对话也突兀得接近失礼,可这只是他过于内向,才让大家这么误会。其实他从小懂事善良,会为别人着想。除此外,纪辉还会做好吃的饭菜,也包揽了大部分家务。顾流年不是不想帮忙,但他从小是家中独子,几乎不曾下厨,对家务更是笨手笨脚,只会帮倒忙。想到当初大舅舅的叮嘱,现在却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顾流年便一阵惭愧。
所谓过日子,也不过如此吧,平静、安宁而快乐。两人静静呆着,不必多说什么,心里就很满足。是不是从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有了天长地久的欲望?
「可以吃了。」热腾腾的鸡丝炸酱面端了上来,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谢谢。」顾流年以端正的坐姿,把面条送入嘴里,一脸满足地吃着。纪辉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右脚搁在凳子上,左手支头看着他吃。如果是自己家,肯定会被父母训斥「没有坐相」。可大舅妈家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久而久之,也养成纪辉率性的举止。
「这样看着我干嘛?」顾流年忍不住停下筷子。纪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细长而灼亮。
「喂,你该不会还是处男吧?」
猛地听到这一句,顾流年差点把嘴里的面条喷了出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只是好奇。」纪辉耸耸肩,「从没见你这家伙带什么女孩子出现过,每天晚上也按时回家。我说,顶着张这么帅的脸,却不去泡妞,真是浪费啊。」
「你就这么希望我有女友?」顾流年放下筷子,心里有点闷闷的。
「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问题。」纪辉看着他,右手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滑着,「你迟早会交女友的,不是吗?你这家伙标准一定很高。我说,不找个绝世美女来,我可不同意。」顾流年苦笑……
纪辉想到什么,「啊」地一声叫起来,「上次那个琪琪不行,太风骚了!穿得这么暴露,一看就知道肯定会给你戴绿帽。找个贤慧点的,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否则你大少爷一个人怎么办,等着饿死啊?」
「不是还有你吗?」顾流年看着他笑。
「我?我是你兄弟,不是你老婆,不能陪你一辈子!」
「有什么不行,我养你好了。」
「滚!」纪辉笑着踢了他一脚,换了个姿势,翘起左脚,看着对方,重重叹一口气,「不可思议,你居然还是处男……」
「你有完没完?」顾流年瞪了他一眼,顿了顿,道:「其实,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做。」
「这话听起来好纯情啊……」纪辉搓着手臂,露出痞痞的笑。毕竟在社会上打混好几年,即使重回校园,他身上沾染的坏习气及痞气仍不时冒出来。顾流年心口一窒,泛上无处发泄的郁闷感。
如果说,纪辉有什么事「强」过自己,那就是他的性经验。早在他读高二时,纪辉就已初尝禁果,抛弃了「在室男」的身份。然而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体验,因为纪辉并非和女友两情相悦才发生关系。事实上,那时他并没有和任何女孩正式交往,而是受了比他大很多的工友们的诱导,和他们一起去嫖妓,就这样稀里胡涂,与风月场所的女子上了床。
顾流年迄今还记得,那天深夜,纪辉找自己坦承这件事时,苍白惊惶的神色。当时一听,顾流年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记闷棍打中,脑子嗡嗡作响,气血翻涌,连指尖都颤抖起来……这一刻,他无比痛恨纪辉的「随便」,就这样受人挑拨,和不认识的女人上床,给出自己的第一次。
「怎么办,阿年,我觉得自己很脏……真的很脏……」那时的纪辉,抖得像只小白兔,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流年铁青的脸色。明明是自己花钱买春,末了却一副受害人的惨状,仿佛被「上」的那个人是他,十足的孬种相令顾流年爱恨交加。以超强的定力控制住自己,顾流年强咽下怒火,陪纪辉去做医院做健康检查。所幸那时纪辉至少懂得戴安全套,没有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性病,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初体验」,对纪辉自己而言,同样不堪回首。第一次做的地点在又脏又乱、并散发着异味的旅馆房间不说,连对象都是个年老色衰的女人。一上床就连声催促他快点做,并不断嘲笑他生涩的表现、鄙夷他不够雄伟的小弟弟,末了还抢劫似地扒光他身上所有现金,给纪辉造成极大「阴影」。至于那些所谓的「工友」,纪辉也自这件事看清了,他们根本不是真心当他是朋友,而是故意让他学坏,看他出洋相。因此无须顾流年告诫,他自己便发誓不再涉足那些地方,也从此和工友们划清界线,并戒烟戒酒。从惨痛的教训中学到悔悟,也算坏事中的好事吧。
「我大概这辈子都交不到女朋友了……」看着顾流年洗碗的背影,纪辉自暴自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