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道:&ldo;旖雨公子要另说。&rdo;郝果子道:&ldo;总之,这比你强行让他忘记顾射要管用得多。&rdo;老陶沉吟道:&ldo;我知晓了,此事我会斟酌。&rdo;郝果子并不知他要如何斟酌,他的心思很快被到来的元宵灯会所占据。灯会人杂,陶墨原本不欲去,却经不起郝果子几番纠缠,只好应承。两人带着毡帽,穿着长袄出门,混在人群中,倒也不显眼。谈阳最大的特色是讼师多,因此谈阳灯会的特色之一便是讼师互辩。陶墨与郝果子赏了会儿灯,便被一处拥挤人群围观的巨大灯笼所吸引。郝果子身材瘦小,三两下便钻进人群。陶墨只得在外等候。过了会儿,郝果子钻出来,兴奋道:&ldo;里头正在吵架。&rdo;&ldo;吵架?&rdo;陶墨急道,&ldo;吵什么?厉害么?&rdo;&ldo;嘿嘿,只是斗嘴,不厉害。都是些满口子乎者也的人。&rdo;郝果子拉住他的手,&ldo;少爷跟我来。&rdo;他有了一次经验,取义,我几曾说过多夫之说?&rdo;&ldo;那我难道叙述的中心便是改嫁么?&rdo;两人对望,渐有火气。顾射在中年人的暗示下,终于开口道:&ldo;半斤八两,无须胜负。&rdo;原本怒目对视的王公子和陈公子同时将怒火掉转至顾射身上,&ldo;顾公子此言何解?&rdo;顾射道:&ldo;你们争论之言早有朝廷法令约束,细则条款,密如牛毛,各种情形,皆有公断。你们所论之题,不过泛泛而谈,无凭无据,不计因果。无论孰高孰低,都不过一腔废话,又何必分胜负?&rdo;&ldo;你……&rdo;王公子和陈公子被说得满面通红,双双甩袖而去。那中年人急忙将大灯笼取下,送至顾射面前,陪笑道:&ldo;今年的灯王看来又是顾公子莫属了。&rdo;顾小甲跳出来道:&ldo;你年年都送,我家公子却是年年不收,你又何必?&rdo;中年人笑道:&ldo;昨日不可留,今日又翻新。昨日不肯收,今日未必同。&rdo;顾小甲正要反驳,就听顾射淡淡道:&ldo;既然如此,你便送给他吧。&rdo;中年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正好对上陶墨呆呆的眼神。&ldo;这位是顾公子的……&rdo;顾射嘴角微扬,转身便走。陶墨心头一动,正要追上去,就被中年人拦住,硬是将那只挂在高处的大灯笼取下来给塞给他,&ldo;恭喜这位公子。&rdo;郝果子七手八脚地抱着灯笼,又怕把他戳坏,又怕碰掉了,轻不得重不得,很是苦恼,&ldo;这是什么?&rdo;中年人一愣,&ldo;两位不是谈阳人?&rdo;郝果子道:&ldo;再住上几年就是了。&rdo;中年人笑道:&ldo;这是灯王,每年都只有一个,只给互辩大赛的胜利者。其实顾公子虽然年年不取,却年年都来,至今为止,我还未曾见过有人从他手中拿走灯王的。&rdo;郝果子嘀咕道:&ldo;自己不要,又不给别人,真是霸道。&rdo;中年人道:&ldo;顾公子虽然不上公堂,但他师承一锤先生,说起来,也算是名讼师,看不得其他人拿走灯王,情有可原。&rdo;陶墨突然问道:&ldo;这灯王的规矩是谁想出来的?&rdo;中年人自豪道:&ldo;我。&rdo;郝果子道:&ldo;你是谁?&rdo;中年人挺胸道:&ldo;我便是玉兔灯笼坊的老板。&rdo;&ldo;……&rdo;郝果子颔首道:&ldo;我终于明白为何除了顾射之外,没什么熟悉的面孔来参加这什么灯王大赛了。&rdo;赢了无趣,输了丢人。中年人:&ldo;……&rdo;郝果子原本想将灯笼丢掉,但陶墨执意不肯。在他心中,这灯笼乃是顾射馈赠,珍藏还怕不及,怎会丢弃?他见郝果子抱着灯笼姿势随意,怕灯笼有损,干脆换自己来拿。偌大灯笼抱在怀里走在街上煞是惹人注目,沿途路路纷纷回望。陶墨毫不察觉,边走边问:&ldo;你可瞧见顾射往哪里走了?&rdo;郝果子随手一指,&ldo;好像那边去了。&rdo;陶墨快走几步,至拐弯处,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他收势不及,几乎撞在对方身上,却被对方扶腰滑过。&ldo;抱歉。&rdo;对方声音清雅如流泉。陶墨移开灯笼,眼睛顿时一亮。只见眼前之人俊雅出尘如雪月,气质风华不输顾射半分。&ldo;适才冒昧,请兄台见谅。请问,去县衙如何走?&rdo;郝果子从陶墨身后窜出来,&ldo;你要去县衙?做什么?告状么?&rdo;&ldo;不,去找人。&rdo;青年从容道。郝果子狐疑地看着他,&ldo;谁?&rdo;青年微笑道:&ldo;老陶。&rdo;24、祸不单行(六)陶墨上下打量他,&ldo;阁下是?&rdo;&ldo;在下木春。&rdo;木春抱了抱拳,斯文中又有几分潇洒之气,&ldo;是老陶的旧识。&rdo;郝果子皱眉道:&ldo;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rdo;他们当初离开家乡,不曾告诉任何人。木春笑道:&ldo;两位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找朋友叙叙旧而已。&rdo;郝果子干咳一声,嘀咕道:&ldo;我也没说你有恶意,此地无银。&rdo;&ldo;既然如此,你且随我来。&rdo;尽管陶墨更想去追顾射,但此时此刻也不得暂时放下此念,领着木春回县衙。其实,他对木春与老陶的关系也十分好奇。不知怎的,看到这位木春,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老陶曾经提过的老东家。莫不是,真是老东家的人。木春对他频频注视的目光皆报以微笑,不曾流露半分的不悦。进了县衙,郝果子多长了个心眼,让木春在外稍候,自己和陶墨一同先和老陶通个气。万一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找上门,也好商量如何打发。老陶听到有人找他,脸色先是一变,听到对方名唤木春又是一怔。郝果子察言观色,失声道:&ldo;难道是老陶和老相好的私生子找上门?&rdo;老陶猛然侧头瞪住他。郝果子缩头。&ldo;你适才说什么?&rdo;&ldo;没,我什么都没说。&rdo;郝果子头一次看到老陶这样严厉的神情,哪里还敢承认。老陶道:&ldo;你说他的岁数可当我的儿子?&rdo;郝果子被他急转的话题问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点头道:&ldo;的确。他看上去比少爷大不了多少岁。&rdo;&ldo;木春?&rdo;老陶皱眉,&ldo;难道他是……&rdo;&ldo;正是在下。&rdo;木春笑吟吟地从外面走进来。郝果子叉腰道:&ldo;你这人怎么不经通传就随意乱闯呢?&rdo;木春拱手道:&ldo;抱歉。&rdo;但眼睛却一直望着老陶。老陶此刻已平静下来,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痕迹,&ldo;原来是木先生光临。&rdo;木春微笑道:&ldo;好说好说。久仰老陶昔日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rdo;老陶道:&ldo;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如今的天下已经是你们的了。&rdo;木春道:&ldo;您过谦了。您当年的壮举至今仍在流传,我辈听闻,都是敬佩不已。&rdo;老陶面色微变,定定地望着他,仿佛想将那张儒雅的笑脸看出一个洞来。郝果子拉着陶墨,小声道:&ldo;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名不虚传?什么壮举?难道老陶以前还是个大名人不成?&rdo;其实老陶进府的时日并不长,只是他为人干练,陶老爷又对他信任有加,所以才短短几年就成为陶府的大总管,陶老爷临终托孤之人。陶墨沉吟道:&ldo;也许,他是老陶老东家的人。&rdo;&ldo;老东家?&rdo;郝果子一惊,随即担忧道,&ldo;那他不会把老陶要回去吧?&rdo;两人说话声音虽轻,但离得太近,让木春和老陶想当没听见都不行。老陶看着木春,缓缓道:&ldo;我们入屋再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