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蔡丰源。&rdo;陶墨担忧上前。蔡丰源突然双膝一屈,向着佟老爷和佟夫人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一声不吭地朝外跑去。陶墨大惊,拔腿就追。但是蔡丰源此时已是疯狂,速度之快,比飞火流星不枉多让。陶墨追到府门口,便不见了他的踪影。他连忙问守在门口顾小甲。顾小甲朝东边一指还不及说话,陶墨就冲过去了。顾小甲茫然地看向跟着出来的顾射,道:&ldo;公子,发生什么事了?&rdo;顾射冷笑道:&ldo;报应不爽。&rdo;19、祸不单行(一)陶墨又跑了两条街,确是无头苍蝇乱撞,连问几人也是一问三不知。他无可奈何,正准备打道回府,找衙役再寻,就听一个脚夫吵吵嚷嚷地冲过来,嘴里直叫唤:&ldo;死人啦,死人啦……&rdo;陶墨心神大乱,拔足奔向他的来处。县里有塘,荒废已久,不大却深。此刻正有数十个人围在塘边,陶墨挤了两次挤不进去,又听里面有水声,急得大叫道:&ldo;我乃本县县官,旁人统统让开!&rdo;果然有用。原本还严严实实的人墙顿时分开两边,露出通道来。陶墨当即挤到全头,却看到蔡丰源浑身水漉漉地躺在地上,看那僵硬的躯体,竟是了无生机。一个脚夫坐在尸体旁,边喘气边打哆嗦,拼命穿衣服,嘴里嚷嚷着晦气。&ldo;究竟发生何事?&rdo;陶墨半天才蹦出这句话,脸色已然发青。那脚夫原本想径自回家,但看到他询问此事,眼睛一亮,也顾不得浑身冷意,跺着双脚,颤抖嘴唇描述着来龙去脉。原来那蔡丰源知晓真相后,已是了无生趣。他从佟府狂奔出来,原是发泄,但后来竟萌发死志,看到水塘,干脆一投了之。为怕自己死志不坚,他跳的时候怀抱大石。据旁人形容,这样大的石头,就连普通的屠夫、铁匠也未必能抱得起,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但一举抱起,并且在落水之后并没有松开半分,可见他心中死亡执念何等艰巨。脚夫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陶墨。陶墨被看得不好意思,连忙嘉奖道:&ldo;多谢你见义勇为。&rdo;见义勇为?脚夫冻得发青的脸更加青了,愣了愣才干笑道:&ldo;大人你说笑了。&rdo;&ldo;不,我没说笑。&rdo;陶墨认真道,&ldo;如此冷得天气,不是人人肯下水的。&rdo;围观众人都面露羞愧。脚夫心中暗暗叫苦:他之所以救人,乃是抱着知恩图报的心思,不想人是千辛万苦地拉上来了,却是个死的。本来还指望陶墨看在他英勇救人的份上能稍给赏赐,现在看来,只是痴心妄想了。陶墨蹲在蔡丰源的尸体前,又是摸脉,又是探鼻息,但人死焉能复生,纵然千般手段也是无法。正在围观众人犹豫这是否离开之际,就听一阵吆喝声,随即便见崔炯带着衙役匆匆赶来。&ldo;大人?&rdo;崔炯一惊。陶墨站起来,轻声道:&ldo;死了。&rdo;崔炯目光瞄向地上那具身体,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又是一桩命案!佟英红案子的余波还没有过去,就又闹出一条人命。眼见新春临近,命案的频频发生让他头疼欲裂。而更头疼的是,他发现最近发生的这两起命案似乎都能见到陶墨的身影。无论直接,亦或是间接。&ldo;大人,请恕我越俎代庖。&rdo;崔炯说着,朝后面的衙役使了个眼色。此时留在现场之人所剩无几,但描述的事实却是大同小异。崔炯犹不满意,问其中一人道:&ldo;你口中所言的脚夫现在何处?&rdo;那人道:&ldo;多半是回家了。那人下水弄湿了衣裳,冷得直打哆嗦。&rdo;&ldo;正是正是。我可作证。&rdo;陶墨的脑袋从那人的身后探出来。崔炯被吓了一跳,道:&ldo;大人,此事……交给下官即可。&rdo;&ldo;我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要……&rdo;陶墨话音未落,就听顾小甲在街那头喊他。崔炯看到心目中温吞如乌龟的陶墨一下子变身小白兔,一蹦一跳地冲到街对面。&ldo;你,你们?来了?&rdo;陶墨有些语无伦次。一天之内两番遭遇顾射,又岂是幸运两次可以形容。顾小甲朝差役簇拥的方向努了努嘴巴,&ldo;死人了?&rdo;&ldo;是蔡丰源。&rdo;陶墨神情黯然。顾小甲好奇道:&ldo;蔡丰源是谁?&rdo;陶墨道:&ldo;是佟姑娘的心上人。&rdo;顾小甲想了想,道:&ldo;啊!是不是从佟府跑出来的那个?&rdo;陶墨点头。&ldo;他怎么死的?&rdo;顾小甲问道。陶墨道:&ldo;投塘自尽。&rdo;顾小甲吃惊道:&ldo;殉情?&rdo;他没想到竟然真有如此生死相随的事。&ldo;上车。&rdo;顾射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ldo;稍等。&rdo;陶墨跑回尸体边,向崔炯告罪一声,便立刻跑了回来。顾小甲在他爬上马车的刹那,猛然想起一事,拽着他的裤脚道:&ldo;等等,你可曾碰触过尸体?&rdo;陶墨回头看着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ldo;当然。&rdo;&ldo;不许上车碰我家公子!&rdo;顾小甲想将他拉下来。陶墨刚想配合,就感到肩头被一柄扇子轻轻按住。顾射淡淡道:&ldo;无妨。&rdo;&ldo;但是……&rdo;顾小甲还待说什么,但顾射冷冷道:&ldo;驾车。&rdo;顾小甲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陶墨爬上了车。陶墨上车之后,也不安稳。不但拼命将身体缩成一团,而且还要小心,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触到车厢内壁。&ldo;喝茶。&rdo;顾射倒茶。陶墨受宠若惊地接过来。&ldo;死的可是蔡丰源?&rdo;顾射问。陶墨眼中因顾射贴心大的举动而明亮起来的眼眸又黯淡下来,&ldo;正是。&rdo;明明之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不想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一具不识人间爱恨的尸体。顾射突然冒出一句,&ldo;他也是得偿所愿。&rdo;陶墨道:&ldo;但佟姑娘若是地下有知,一定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而非追随她而去。&rdo;顾射道:&ldo;他纵然活着,也将活在自己的懊悔之中。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死百了,以求解脱。&rdo;&ldo;话不可如此说。&rdo;陶墨难得反驳他道,&ldo;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rdo;顾射见他说得满面感慨,撇了撇嘴巴,却是不再争辩。马车掉了头。陶墨看顾射不再言语,只是慢慢地喝着茶,心中懊恼,悔不该与他争执,几度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掀帘看床窗外。不看不知晓,一看去让他一惊道:&ldo;我们去何处?&rdo;&ldo;县衙。&rdo;顾射道,&ldo;我送你回去。&rdo;陶墨脸颊一红,表情却是欢喜万分。县衙不远,不多久便至。陶墨从未如此恨过县衙坐落得如此之近。他恋恋不舍地跳下马车,转头去看顾射。顾射道:&ldo;明日傍晚,我来接你。&rdo;陶墨一愣,正想问为何,那马车已经顺着街道,朝另一边飞驰而去。他回到房间,正欲换人准备浴桶沐浴,就见郝果子神秘兮兮地摸进来,小声道:&ldo;公子,你可知旖雨公子已经离开平城?&rdo;陶墨怔住。旖雨公子这个名字对他来说,遥远又熟悉,亲近又陌生。他好半晌才定神道:&ldo;你如何知道?&rdo;郝果子道:&ldo;是寄给老陶的书信中说的。&rdo;他看陶墨瞪着他,缩了缩脖子,低声道,&ldo;我是无意中看到的,没想到老陶至今仍会在关注平城的消息。&rdo;陶墨轻叹道:&ldo;他是为了我。&rdo;&ldo;你说那旖雨公子会去哪里呢?&rdo;郝果子道,&ldo;会不会从良了?还是说跟了那个……&rdo;&ldo;果子!&rdo;陶墨截断他。郝果子自知失言,脸色满是尴尬,&ldo;兴许他是来找少爷了。&rdo;&ldo;不会的,他不会来的。&rdo;陶墨低楠。郝果子见他闷闷不乐,似乎又陷入到曾经的记忆中去,连忙道:&ldo;这可难说,毕竟他当初对少爷,也曾很不错。&rdo;陶墨沉默半晌道:&ldo;过去的,便是过去了。&rdo;郝果子忙不迭点头道:&ldo;是是是。比起顾射,旖雨公子实在差多了。&rdo;&ldo;顾射。&rdo;陶墨轻声念着他的名字,思绪却早早地飘到明日傍晚之约上去了。20、祸不单行(二)老陶得知陶墨从顾射处回来,当即前来询问。陶墨遂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老陶听完,长舒一口气道:&ldo;如此结局倒也不坏。&rdo;陶墨瞪大眼,道:&ldo;两条人命还不坏?佟老爷佟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悲惨不过了。&rdo;老陶干笑道:&ldo;少爷说的是。&rdo;陶墨想了想道:&ldo;不过顾射的看法大倒与你相仿。&rdo;老陶道:&ldo;少爷是在夸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