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因预知死亡的来临而异常酸苦,而眼眶却干涩得没有半滴眼泪。流泪又能如何?他是已经翱翔苍天的雄鹰,而他是在黑暗海底一直深深沉溺的鱼儿,越沉越深、越沉越深,他,始终看不见,他在水中的晶莹剔透的泪!
柳剑发出一声长叹,世间竟有这样的感情!心头不禁剧震,眉宇间的冷漠更加深奥了几分,他单指凌空一弹,顿时解开东方逍周身的穴道,道:“你们走吧。”
“瞬间解脱束缚,东方逍一把狠狠抓住陆惟的胳膊,怒吼道:‘你这个笨蛋,逞什么英雄好汉,干嘛这么不要命,干嘛把药全吃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说死你才能死,懂不懂?现在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昏昏然,陆惟睁大眼,对上东方逍俊朗帅气的面容,神采飞扬的双眸此时却充满了焦虑与不安,甚至还有绝望和心痛。
他可是在为他担心?可是有点舍不得他?刚才说出如此绝情的话的他,竟也有这种表情?
他淡淡一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种梦幻般甜甜的感觉。
如耳语般,他淡淡在他耳边笑道:’对不起,我很笨,我再也保护不了……”话音刚未落,眼前一黑,便陷入了黑暗。
不,你不能死!东方逍脸色一白地一把将他颓然而倾的、单薄身躯抱住,怒目仇视柳剑,咬牙冷冷道“要么给我解药,要么把我也杀了,否则,无影盟将永无宁日。”
柳剑看着将陆惟抱得紧紧的东方逍,淡淡道:“两粒药丸中一颗的确是毒药,另一刻却是解药。他根本没有中毒,只是流血过多昏过去了。”
东方逍一搭陆惟的脉搏,微弱得令人心惊,却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知道他所言不虚,这才松了口气。
“这笔帐,我记住了,不日定当讨回。”东方逍抱起陆惟,转身欲走,他伤得这么重,得赶快回庄给他疗伤。
“且慢。”柳剑从怀中掏出一只绿色小药盒,扔给东方逍,道:“这是本盟疗伤圣药,对他会有好处。”
“多谢。”东方逍接过药,头也不回,身形一拔,如雄鹰般迅速消失在夕阳之外。
“逍遥山庄”内,一道白影从高墙掠过,直朝“逍园”的练功房奔去。
正在“逍园”焦急等待消息的东方遥一见东方逍,不禁喜道:“大哥,你回来啦!”随即,她看到满身血迹、昏迷不醒的陆惟,不禁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发生了什么事?陆惟他怎么了?”
“小遥,你赶快去请高神医来一趟,替我把住门口,谁也不许进来,我要给陆惟运功疗伤,快去!”东方逍心急如焚,一口气地吩咐道,一脚揣开练功房,将陆惟抱了进去。
练功房是逍园内唯一独立的房间,四壁挂满吐纳心法与剑谱,宽大的房间最醒目的便是放置在中央的一张寒玉床,那寒玉床采自天山冰川底层,奇寒无入骨,是练内力与疗伤的上好材料。他先将陆惟轻放在寒玉床旁的软榻上,再拿出柳剑给的绿色药盒,倒出两粒,塞入陆惟口中。无影堡虽然行事诡异,大他信得过柳剑。
随即他解开陆惟的外衫,脱下罩衣,直脱到他露出光裸结实的胸膛,仅着一件底裤,他又迅速脱下自己的衣衫,与陆惟一样仅着底裤。
寒玉床的寒气有助于运息调伤,但如果不让运功散发的热气即使散开,寒气一旦反蚀入骨,将会酿成重伤,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将他俩的衣服都除去的原因。
他将他抱上床,盘腿坐起,双手抵在陆惟的背部,运息缓缓将内力注入他的体内,帮他吐纳运功。
练功室外,听到消息的东方峰与已经自行解穴的洛凡匆匆赶到。
“听说你大哥回来了?他是否无恙?”东方峰掩饰不住焦虑之色,问守在门口的东方遥道。
“是啊,大哥他很好。不过,陆惟呢,他好像受里很重的伤,大哥正在里面给他疗伤。”东方遥道。
“陆惟受伤了?他伤得怎样?”洛凡心头一跳,着急地问道。
“全身都是血,看样子,不是很好。”东方遥一脸担忧,摇摇头。
前方长廊处,王管事领着一位身材矮小、精瘦的、年约五十上下的男子匆匆赶来。此人是洛阳最有名的大夫,因治人无数而赢得“神医”称号。
“高神医来了!”东方遥高兴地叫道,她连忙叩了叩紧闭的房门,道:“大哥,开开门,高神医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东方逍收功止息,但陆惟仍昏迷未醒,颓然靠在他怀里。他匆匆将他与自己着装整齐,轻轻将陆惟抱回软榻,然后打开房门。
高神医与东方峰一干人进来,高神医伸出二指搭上了陆惟的脉搏,半晌陈沉吟不语。
“怎么样?”看着双目紧闭的陆惟,东方逍只觉得心中犹被千万蝼蚁所啃噬,焦急地问道:“我已经替他运功疗伤,为什么他还不醒?”
“奇了。”高神医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脉象十分微弱,是因流血过多所致,所以不足为患,休养几天应该就会痊愈。只是这位公子现在仍昏迷不醒,老夫觉得十分疑惑。”
“为什么?”洛凡问。
“老夫觉得,这位公子似乎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所致,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或者他担心害怕着某件事物,所以……”
“你是说他自己不想醒来?”洛凡皱眉道。
东方逍咬牙。“你是神医,你会没有法自把他弄醒?”
“老夫一定会尽力而为。”看着东方逍阴沉得几欲发狂的表情,高神医不免战战兢兢起来。
东方逍一把揪住起他的衣领,狠狠盯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救不醒他,我就拿你来给他陪葬!”
高神医挣扎着,脸涨得通红。
“逍儿,快放高神医下来,这成何体统。”东方峰出声喝道,他从未见自己的儿子如此失控。
“大哥,你别着急,陆惟受了这么重的伤,暂时昏迷是有可能的,他不会有事的。”东方遥亦劝道。
东方逍终于缓缓松开高神医的衣襟,颓然退后两步,而后,一拳狠狠砸在寒玉床上,一声裂响,冰花四散,寒玉床出现一道十余寸长的裂痕!
随即他又一跃而起,走到软榻前,缓缓蹲下,紧紧握住陆惟一只冰凉的手,将他贴在自己温暖的脸上,那没有温度的冰凉一直寒透他的心,全不顾他人诧异的眼光。
去他的世俗道德、去他的人伦纲常、去他的武林盟主、去他的名利天下,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统统滚蛋!他只要陆惟,只要他一个!只要他能醒过来,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离开他!
重重地呼吸着,他眼眶一阵湿热,泛着闪烁的泪光。
“大哥!”东方遥不禁轻呼了,他从未见兄长这个样子,看来,他对陆惟的感情,已不是普通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虽然她一直不明白陆惟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山庄,爹亦从来不肯提及此事,但大哥异样的沉默、反常的举止、痛苦的神情,都令她隐隐感到这两人之间的隐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