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男人依旧纹丝不动,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装作没听到,肖石无从分辨。对自己反来复去就只有这贫脊的几个字,而感到既悲凉又难堪。
面对男人的时候,他总是拙于言词,总是弄巧成拙。
是自己不识好歹、莽撞行事,终于惹得男人雷霆暴怒。得到这样的对待,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丝毫怨不得别人。可是他真的希望此刻男人能翻过身来,咆哮也好,冷嘲热讽也好,只是别像现在这样,对他不理不睬!
然而海洋一直沉寂无声,他卑微的心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块。
做一条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儿需要莫大勇气,以海洋为天地,以一生的自由为赌注。他并不介意投掷自己全部的感情,却不明白为什么越靠近他,他就变得懦弱,心也愈发瑟缩。
是否因为他对这个男人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谢谢你。”
纵有千言万语,在对方冷漠的背影下,亦一一吞咽。
他咬紧下唇,轻轻退离男人的身旁。
循着来处游回,蜗居在一隅,隔开安全范围,侧耳聆听……海的那边,可曾吹来些许和煦暧风?
他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半点声响,终于忍不住,昏昏入梦。
梦里梦外,全都是那个男人,像海一样深不可测的眼眸。
日子就像时光倒流,完全恢复了原状。就是肖石一开始到“流星屿”打工,还没有遇到耿暮之的那个时候。
伤养得差不多后,他回“流星屿”,继续做他的侍应生,也和华薇薇一起,仍旧住在那幢破烂的公寓里。伍慧娟从澳门回来后,不知是受那时的刺激,还是自己本身元气大伤的缘故,变得格外安静。肖石托人送她到专门的戒赌治疗中心,虽然不清楚到底效果如何,但听说目前的治疗进展得很不错。
唯一变化的就是那个男人不再来“流星屿”。
以前不管工作再忙,耿暮之总会隔三岔五到“流星屿”小坐一会儿,然而现在自肖石返工已有三个星期,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不敢妄断耿暮之是在刻意避开自己,但是他被他完全放弃,自那一晚起,就该是不争的事实。
男人冰冷的视线令他刺痛,他提也不提那二千万的债,以致肖石不得不说“用薪水还”时,他的眼神讥讽而冷漠,似乎在嘲笑他用薪水还的话不知到猴年马月,然而这是肖石必然的坚持。自己也许还到一辈子还还不掉,那是否意味着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暗自这样估算的自己,竟会感到一丝欣喜,完全是无药可救。
然而,男人却不再来了。
一入夜,心脏就随每一次开门的铃声而狂跳,抬起头,却往往不是那个人的身影。他似乎决意要在他面前蒸发,就算来查看店务,也专挑他不在的时段。
于是他经常在夜里惊醒,一遍遍回想起男人决绝而去的背影,而彻夜无法成眠。他对他的爱恋似乎一直都遵循着这样的轨迹,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恶劣地结束了。
这次更糟糕,比高中那次更令他痛苦百倍。可即使这样,他还是眷恋着男人的一切,恋恋不舍地回味着男人曾给予的每一丝暧昧的温柔和关怀。
到底他是曾经接近过他的呵,他逗他取笑他强吻过他,还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安慰过,这一切明明真实发生过,却为什么感觉如此虚幻?
该不会一切都只是在自己的梦中吧。
这样想着,而感到无比空虚寂寞。
“三号桌,意大利鲑鱼面。”
“七号桌,两杯“逝若流星”。”
并不受人们心情的影响,“流星屿”的生意井然有序。